子夜惊梦 第六章 初见顾若雪（1）

沈无衣没有动，是真的岿然不动那种。

只是站的时间太长，腿有些发酸，即便如此还是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谁的脖子上贴着冷冰冰的刀锋，估计都不敢动，何况现在沈无衣的脖子上架着两把刀。

从大理寺狱出来才半日，沈无衣已经开始怀念那暗无天日的黑狱，至少自己不用担心一日三餐。

都说盛唐开明包容，有海纳百川泱泱大国之风，可这繁华喧嚣的长安城竟容不下他这个身无分文的死囚。

最终，沈无衣还是走进了这家官办的质库。

原想着典当点东西换些铜钱，进去前，沈无衣还在琢磨如何与朝奉讨价还价，换一顿酒钱是他最后的底线。

兴许是在死牢待久了，身上难免沾染晦气，半个时辰前，瘦巴巴的朝奉在自己面前身首异处，血就溅在沈无衣的脸上。

七八名蒙面的黑衣人在质库里翻箱倒柜，门口的两人用刀架在沈无衣脖子上，刚从死牢得见天日，这才半天功夫就遇到杀人越货的事，沈无衣暗暗在心里碎骂。

土豆不合时宜的从皮袄中探出头，眨着眼睛东张西望，想必它也是饿了，寻常这个点，沈无衣已经喂过它。

土豆从皮袄中爬出来，凑到刀尖嗅了嗅，沈无衣生怕土豆和柜台后的短命朝奉一样，连忙将它塞了回去。

沈无衣这一动，脖子后面的两把刀贴的更紧，站在对面的黑衣人身材魁梧，应该是这伙人的头目，沈无衣蓬头垢面，怎么看都像一个要饭的，头目的注意力全在质库的货柜中，不时催促手下抓紧时间，沈无衣的举动把头目的视线引了过来。

走到沈无衣面前，用刀柄撩开沈无衣额前低垂的长发，目光落在沈无衣手中握着的刀上，凶神恶煞的眼神中多了一分警觉。

沈无衣舔舐一下嘴唇，吃力的挤出一丝笑意：“我，我是来当了这把刀的。”

头目接过刀打量一番，见刀鞘被封铸，便随手扔在地上。

“这破铜烂铁也能称为刀。”头目讥笑一声，言语冰冷，“你今天出门怕是忘了看黄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沈无衣跟着赔笑：“是啊，现在走还来得及。”

头目一愣，寻常叫花子见到这阵仗，估计早就怕的尿湿了裆，可沈无衣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向沈无衣身后的人使眼色，黑衣人心领神会上前搜身。

沈无衣言语客气：“土豆是我朋友，哦，就是那只仓鼠，它胆小，你别吓着它。”

搜身的黑衣人也一怔，回头看了头目一眼，心想这要饭的脑子多半有问题，命都快没了竟然还惦记一只老鼠的死活。

黑衣人在沈无衣身上摸索了半天，突然停住手，快步走到头目面前，摊开的手心中是一个紫金鱼袋，里面装着一枚金灿灿的鱼符。

头目赫然一惊，唐时以鱼符为身份标志，只有官阶三品以上才能佩戴金色鱼符，昨晚到访牢狱的女人在临走前留下这枚鱼符，沈无衣知道有这东西去任何地方都能畅通无阻，那女人是为了方便自己调查妖案。

沈无衣原本是想典当鱼符的，这东西应该值不少钱，可惜没有地方敢收。

头目重新打量沈无衣，一名浑身恶臭难闻的叫花子，身上竟然有紫金鱼符，想必来人身份非同小可，当机立断让持刀的黑衣人动手了结沈无衣。

峥！

剑破流空，质库内一抹银光熠熠，还未等沈无衣身后的黑衣人动手，头目身旁另一名黑衣人突然长剑出鞘，向头目直刺而去，拔剑、出鞘，出招连贯娴熟，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头目猝不及防，好在身手了得，虽避开杀招但蒙面黑布却被挑落，那人一击不中，身法却不停，剑势好似三月梅雨，细细柔寒，断钢裂铁。

沈无衣这才看出，此人佯攻头目，但真正的目标是自己身后的黑衣人，就在众人迟疑的刹那，那人已欺身上前，剑贯长虹，干净利落的一招将黑衣人击杀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头目惊愕不已，就连沈无衣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头目抹去脸颊上伤口，眼角抽搐目露凶光，其余搜刮货柜的黑衣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那人临危不乱，挡着沈无衣前面，取下面罩正气凛然，沈无衣探出头才看见那人模样。

一袭黑衣衬出傲人英气，五官俊朗，眉目间却有几分阴柔之美，隐约有幽香扑鼻而来。

沈无衣眉头一皱，面前这人竟然是女扮男装的女子，可寻摸了良久，自己根本不认识这名女子。

女子手中长剑一扬，气势如虹：“尔等贼子，当街行凶，打家劫舍，千牛卫已派兵包围此地，还不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头目明显是动了杀心，但听女子这般一说，心中暗惊，拔刀怒视问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从怀中掏出腰牌，沈无衣刚想阻拦，女子朗声道：“大理寺掌狱捕快！”

头目冷笑一声，不再恋战，招呼其他黑衣人从后室撤离。

等到听不见黑衣人脚步声，女子重重长出一口气，全然没有之前飒爽英姿。

沈无衣轻轻戳了戳女子后肩：“不追？”

“穷寇莫追，对方人多势众，我贸然追击怕是会不过寡不敌众。”女子还剑如鞘。

“你不是调派了千牛卫大军。”

女子浅笑答道：“我一个小小的捕快，哪儿有权力调动卫兵，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先吓走这帮贼匪。”

沈无衣抽笑一声，面前女子虽是男装打扮，可笑起来的样子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妩媚，想必也是一个美人胚子，而且审时度势，有勇有谋，沈无衣一时好奇，想多问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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