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流年 归校

第二天，医生在病房里正在给马芳接上那脱臼的胳膊和腿。柳禾的手机又开始响起来，她接起来喂了两声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因为马芳猪叫一般的声音彻底干扰了她的听觉。她走出房门才听清楚是安装电脑的工人问她有没有时间。她说有时间会给他回电话。那边的安装工还在说着什么，柳禾就把电话挂了。

消毒水和各类病人身上散发的恶臭让医院的气味异常的糟糕，但还是无法阻止人满为患。看起来谁都活得不那么好，但都又怕死。

柳禾转身准备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刘瑜在楼道尽头的楼梯上上来，手机正对着耳朵在接听电话。她顿了顿推开了门，马芳哎呦哎呦的叹着气。停止了猪叫。

这个戴着眼镜，留着平头，挺着大肚囊的医生起身对马芳说：“现在就好了，你再休息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说完后用自己肥胖的手指推了推从有些塌陷的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

“大夫，我能不能多住几天？”马芳不好意思的请求。

医生笑了笑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病人不愿意出院的。那你就再留院观察两天。”

眼镜大夫刚走出门就碰上了刘瑜。就给他打招呼：“刘部长还要亲自跑一趟吗？”

“我撞得人肯定需要我负责嘛。王医生，真是麻烦你了。”刘瑜握着王胖子的手说。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病人已经没啥事了。那我先去忙了。”王胖子转身离去。刘玉就在后面说：“改天请你吃羊蝎子啊，王医生。”

王胖子就吓得转过身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又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对着刘瑜笑了笑就急速的离开了。

刘瑜也点了点头，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转身进了病房。

柳禾正在给照着镜子的马芳剥香蕉，看见刘瑜走了进来，就起身问：“刘叔你来了？”

今天的刘瑜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而且让柳禾奇怪的是他今天竟然没有戴眼镜。

“来了。”刘瑜笑着点点头。

马芳赶紧把镜子塞在了被子下面却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伤口，疼的哎呦一声。刘瑜就赶紧问：“没事吧？”

“能没事吗？腿都断了。刚刚才接上。”马芳不屑的说。

刘瑜就笑了笑说：“你们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叫人送过来。”

“不了，不了。我还要去学校呢。”柳禾说着提起书包准备要走。马芳就问刘瑜：“送过来？你是开饭馆的吗？”

“不是，不是。我朋友是开饭馆的。”刘瑜解释。

“妈，我先走了啊。”柳禾说完对着刘瑜点了点头。刘瑜就又对她笑了笑起身送她。

马芳就说：“去了抓紧把课程补上去啊。这可是高中。不是初中。”说完后又示意刘瑜不用送柳禾。

柳禾从楼上走下来出了医院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哎，又要去学校。”就坐在住院部大楼凉亭里的石凳上想着自己有段时间没有去学校了，会不会特别的尴尬。而且好闺蜜贾梅这段时间也没跟她联系过，是不是已经把她忘了，或者说又重新交了别的闺蜜。

她正想着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住院部的大楼，她仔细一看是同班同学幺鸡。看起来也没病啊，要说是来看别人，那种几率就太小了。但也不能排除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可能被砍伤住院了。

教室里很安静，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同学都还没来。柳禾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这时候她想起了去医院的幺鸡。就习惯性的朝着后排的座位看去，她却看见幺鸡的书桌下丢着一本书。她起身走近，捡了起来翻开一看顿时羞红了脸。原来是一本有色杂志，上面密密麻麻的画面不堪入目。她像是拿到了一个烫手的洋芋把书丢到了地上转身走出了教室。却碰上了班里的学霸杨涛。

杨涛两眼放光的问她：“柳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禾还沉浸在刚刚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中，并没有听到杨涛在叫她。杨涛感觉莫名其妙，就又问她：“柳禾？你想什么呢？”

这时候的柳禾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说：“没什么，没什么。你也刚来？”

“我刚从图书馆过来，我也听说你爸的事了。不要太过悲伤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杨涛本想着在柳禾的肩膀上拍一拍，但又觉得不合适，轻轻地攥了攥在衣兜里拳头。

“我没事。完了还得接你的笔记恶补一下。最近拉的学科太多了。”柳禾笑着说。

微风吹拂着柳禾的秀发，她那张漂亮的脸上挂着灵杨涛无数次都怦然心动的笑容。其实他这几天去图书馆就是为了详细的做好笔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杨涛转身走进了教室。

柳禾赶紧跟了上去说：“没事，没事。我下午放学你再给我吧。”

“哦。也对。”杨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杨涛是一个官二代，但从来都不会有那种架子和光环，他父亲是食药所所长，母亲是财政局副局长。但他总是很谦虚，学习一只在班级第一，年纪前十。而且长相帅气，身材高挑。最令人不解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没有被自己高强度的学习损坏。连百米以外墙体上刷的小字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幺鸡虽然也长的不赖，个头同样很高，但就是不务正业，打耳洞画纹身。好好的校服非要在上面画上一个孙悟空，显得异常俗气，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老师们压根就不想管这号人，不过好的一点是他从来不影响任何一个同学，更不会在课堂上捣乱。因此，班上的很多小迷妹和小萌男都很崇拜他。但他压根就不愿意理睬。

贾梅是柳禾最好的闺蜜。要说她是秀美，那贾梅就是俊美。她们的身高都是一米六八。但贾梅常年留的都是短发，看起来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公主。她的母亲在智诚酒店当经理。柳禾见过几次，长相和身材简直比贾梅还要出色。但父亲自始至终就没有见过，就连贾梅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说是在搞什么科研，属于国家机密。

柳禾继续站在教室外的窗前看着校园里熙熙攘攘的准备回来上课的学生。

贾梅在见到她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疯狗一样扑了上来对她说：“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准备住到你家去陪你了。”

“你可拉倒吧，这么长时间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你也不知道联系我。我还以为我怎么得罪你了。”柳禾摸了摸贾梅的头发说。

贾梅委屈的说：“哎。也不知道我妈那根神经不对了，晚上来看见我在玩手机就把我手机砸了。还说了一大堆她怎么怎么辛苦，我怎么怎么不争气之类的话。我都烦透了。”

“你不是说你妈从来都不管你吗？”柳禾想起贾梅曾经给她说过自己的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没玩很晚回来，还一身酒气，根本就不管她。

“谁知道啊。估计是让情人给伤害了。”贾梅望了望周围的同学小声说。

“你妈还有情人啊？”柳禾吃惊的小声边说，边对着问她回来了的同学打招呼点头示意，满脸微笑。

刺耳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贾梅就对她说：“走了，走了。上课了。放学了再说。”两人就笑着走进了教室。

刘瑜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马芳试探性的问她：“怎么没见你老公来看你呢？”

“死了，前不久刚死的。”马芳憋着一嘴米饭说。

刘瑜尴尬的摸了摸头发说：“不好意思啊。你慢点吃。”说着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马芳接过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说：“没事，人各有命嘛。”

刘瑜没再说话心里却盘算着自己还有两个月去基地工作，怎么利用这两个月搞定眼前的这个女人。

正在刘瑜思索着怎么跟马芳约会的时候，儿子幺鸡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马芳看着眼前的这个帅小伙问：“你是？”

“哦！他是我儿子。”刘瑜就示意幺鸡出去说，幺鸡就望了望马芳转身走出了病房。

“能不能把你的校服换一套新的？好端端的你画个孙悟空在上面是搞什么名堂？”刘瑜对儿子说。

幺鸡两只手揣在裤兜里，嘴里嚼着一根棒棒糖说：“不用你管。”

刘瑜就掏出钱包数了五张红票子给了幺鸡，幺鸡借过钱转身就走。刘瑜就在后面说：“别在学校里给我惹是生非。”幺鸡没有理会他，径直下了楼。他没有去学校，今天下午是他第几次旷课他也不清楚，反正老师从来都不会管他，因为父亲刘瑜早在学校里给老师们打过招呼，只要自己的儿子不在学校惹是生非，能不管就尽量不管。所以，老师们对他一向都很宽容。

幺鸡从医院出来，买了点东西就去了母亲的墓地，从小幺鸡就跟母亲相依为命，父亲有时候一年回来一次，甚至几年才回来一次。去年他初中毕业后母亲是肺癌晚期，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从那之后父亲来得次数才比之前多了几次。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生活。

他站在母亲的墓前，点上一支烟。献上一束菊花和一些水果。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坐在母亲的墓前开了一罐啤酒。他低头看见校服上的孙悟空，想起了母亲小时候给他用作业本上的纸剪得孙悟空，眼角的泪滴很自然的滑落了下来。自从母亲死后，他就一句话都不想说。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只是在每个孤独的夜晚一个人抽着烟，喝着酒。生活就像是自来水，让他尝不到一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