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流年 表白

张有来把摩托停在王秀娥的破院子门前的时候，王秀娥正在河沿上洗衣服。听见了响动，愣是没有起身。她的脑海里想的还是刚刚去学校的儿子。

儿子第一次去南方，王秀娥很是不放心，心心念念的总要说自己也跟着去，没想儿子却嫌她啥也不懂，去了也是徒增烦恼。她就问儿子什么是徒增烦恼，儿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他说妈我走了。然后就拉着皮箱上了车。这一个星期过去了，儿子还是没有消息。打电话总是无法接通。她这颗心悬在胸腔里迟迟不下，这就是急得慌才来河沿上洗衣服，说是洗衣服。干脆就是心不在焉的搓衣服。轰隆隆的摩托声让她有些烦躁，她知道是张有来，并不想理会。

张有来叼着一根烟慢悠悠的走过来，今天为了见王秀娥他也是费劲了心思，专门去理发店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搞了一个中分，穿了一身休闲装。看起了年轻了不少。

“秀儿，洗衣服呢？”

“好好说话，把舌头捋直了。”王秀娥没有转头，还在自顾自的揉搓着手里已经揉搓了很多遍的衣服。

这时候她的手机哇啦哇啦的响了起来，她顾不上擦干的手迅速的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机狭小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儿子。她兴奋的接起来乌拉乌拉的就开始骂，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回个电话的，把人都愁死了。儿子却在那头说火车走的慢，回来办了入学手续，这两天刚刚恢复了正常的学习阶段。没顾上。王秀娥就开始问他伙食怎么样，住的地方还习不习惯之类的话。儿子就在电话里跟她说南方的天气潮湿的不行，被子一天到晚都是湿溻溻的。宿舍里不是老鼠就是蟑螂，后悔去的时候没带上些家里的农药，把那些狗日的毒死。王秀娥就哈哈大笑，说让你也体验体验这生活容易不容易。儿子就说要去上课了，就急匆匆的挂掉了电话。王秀娥就自顾自的骂了一句：“这碎贼挂电话还溜得很。”

这时候的王秀娥心里才踏实了。转头看见站在河沿上一身新鲜装扮的张有来。

“哎呦，今天是去相亲了吗？穿的这么年轻？”

“这不是就来相你了吗？”张有来扔掉嘴里的烟屁股说。

“又不是没见过。你穿成这样我还不适应。”王秀娥心情变得晴朗了起来，干脆衣服也不洗了，端起盆子走进了院子里。

“今天是个好日子，穿的精神些。”张有来说完也跟着王秀娥进了院子。

“什么好日子？实话说，是不是谁给你物色了一个媳妇子？”王秀娥放下手中的盆子，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

“没有。我今天找你来是跟你有个大事要商量。”

“跟我有什么大事？”

“你先把衣服放下，咱们进屋说。”

“啥事这么要紧的，也不说帮我搭把手把这些个衣服晾起来。”王秀娥说。

“这都是小事。”说完张有来就走过去帮忙。

“说吧，什么事？”王秀娥把绷在晾衣架上的衣服挂在了院子里那根长长的铁丝上说。

“先干活，完了我们到屋里坐下来慢慢说。这事得跟你商量。这样随便说说就显得我太草率了。”

“你看你这个人，这里有没有别人。你还装神弄鬼的卖关子。爱说不说。”王秀娥把最后一件衣服晾起来，端起盆子把里面的水泼到了院子里。溅起一层薄薄的灰尘。

张有来拗不过王秀娥，手里提着床单犹豫了一阵还是说：“我想跟你结婚。”

“你说什么？”王秀娥本来对折好的床单又分开了。

“你别假装没听见。这里就我两人。”张有来接过王秀娥手里拿着的床单的另一头晾在了铁丝上说。

“你脑子没毛病吧？我儿子都上大学了。你给我说这个？”王秀娥没好气的说。

“没跟你开玩笑。我今天来就是很认真的跟你说这件事啊。”

“我看你这是给点颜色就想着开染坊啊。别的咋就不说了，你说老柳临死前托付你来照顾我，没说让你来娶我。我看你这是要蹬鼻子上脸啊。”王秀娥双手叉在腰上说。

“你看你这人，老柳说是让我照顾你，可也没说不让我娶你啊？”张有来把剩下的衣服拿起来晾在了铁丝上。

“我给你说啊，你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该干嘛干嘛去。”王秀娥推着张有来要他出门。

“我35，你38。这有什么问题？”张有来急了，绕了一圈又站在院子说。

“你看。要么进屋。要么你走。站在院子里让人听见我还嫌丢人呢。”王秀娥指着张有来说。

“早就跟你说了，这件事我们得好好进屋商量着来。”张有来说着走进了屋里。坐在了沙发上又点上一支烟。

王秀娥朝里锁好了院门也跟着走进来。她心里刚刚踏实了，这张有来就又给她添堵。她心里就骂：这男人就没个让人省心的。

“你说说，你啥时候有了这个想法了？”王秀娥坐在炕沿上说。

“早就有了，只是二饼在我不好说。现在二饼走了，我就想实打实的跟你把这件事情挑明了。”张有来弯腰把茶几下面放着的烟灰缸拿到了茶几上，顺势弹了弹燃烧了一截的烟灰。

“我就奇了怪了，你说马芳长得比我好看，挣钱又比我多。你咋不去娶马芳？她还有个女儿，到时候出嫁了你跟她再生一个多好。”王秀娥说。

“你别胡搅蛮缠。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张有来气的转过头看着院子里铁丝上晾着的衣服，衣服上的水珠子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的小坑。就像是砸到了张有来的心上。

“别说这些个酸不拉几的话。我们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我是寡妇还带着个18岁的儿子，你一个没结过婚的小伙子找个姑娘家不好吗？非要往我身上扑。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王秀娥也气狠狠的说。

“我跟你认识也这么长时间了，你了解我是个啥人。你就给个痛快话。到底行还是不行？”张有来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说。

“不行。坚决不行。你以后别来了。也少在动这样的歪心思。”王秀娥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张有来心里就像是刮进了一阵冷风，这女人怎么能说变脸就变脸。之前还好好的，这怎么一提个正事就跟吃了辣子一样，嘴辣的不行。

王秀娥进了厨房，鼓捣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张有来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朝着厨房看了看，没看见王秀娥。心里一赌气就骑着摩托朝工地上跑去。

王秀娥在厨房里喝了一口冰水，心也跟着冰哇哇的。张有来在她心里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她王秀娥这辈子命贱，活该享不了这个福。她不想耽搁了这么好的男人。自打老柳死了，他就隔三差五的给自己送好吃的好喝的，啥也不索求。还帮着自己干活种地。晚上从来都不过夜，来了多少次了从来都不会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这一次他怎么就突然间说了这样的事情，这让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她本想着这个男人的好，还准备给她物色个不错的姑娘，谁知道这么长时间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个闷葫芦，心里却打着灯笼。一天到晚的惦记着她。

王秀娥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傻，天下哪有不求回报的男人，这些个好都是有目的得。她转头望了望自己案板上放着的那盆子行面。刚刚在河沿上听见张有来骑着摩托来得时候，她虽然没有理睬，但心里早就盘算好了给他做一顿他爱吃的土豆丝拉条子，谁知道就提起这茬了。她走进上房屋里，烟灰缸里的烟屁股还冒着烟，地上放着他拿来的水果蔬菜和割来的猪肉。她就觉得对不起张有来。但又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欠着是欠着。总归要还他的。给他物色个好媳妇也就算是还了他这个人情了。

张有来一脚蹬上了摩托，狠狠的拧了几下油门，风吹着他的头发，把他的中分吹成了背头。他不在意这些，他心里十分的沮丧，这算是什么事。这么长时间了，他进进出出的照顾着王秀娥，她竟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本想着今天说了这事，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最多就是王秀娥考虑考虑，再不济就是征求征求她儿子的意见。谁知道她竟然发了火，难道他张有来这辈子真就是个打光棍的命？他无奈的笑了笑，又拧了几下油门，摩托就跑的更快了。

今天他是专门请了一天假的，本想着回工地，但又觉得回去反倒显得尴尬。就转了方向朝着市中心走去，他不是去喝酒，他不想喝酒，他觉得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会喝酒的，喝酒的人往往都是不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去干什么，就会模仿那些心情不好的人去喝酒，结果越喝越心情不好。他认为心情不好就应该想办法让自己心情好起来。他的办法就是去吃自己爱吃的。都是这个世界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但美食也是自己定义的，喜欢吃的，爱吃的。在他的眼里才能算得上是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