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压九州 酒

次日清晨，白落川正在院中练武，一大早有人来敲门，刘老汉儿抽着旱烟慢慢的走了过去。开门一看，是住在村西面的小六子，

刘老汉缓缓吐出一个白色大眼圈，开口道：“咋，有事？”

小六子着急的说道：“川哥呢，瞎老头快不行了，我给川哥带个话。”

白落川平日里跟瞎子老头关系近，现在瞎老头快死了，想着怎么也要见最后一面，就让六子给白落川带个话，去看看他。

练武的少年停了下来，面露惊色，然后快步向着外面走去。瞎子老头家住在村西边，跟小六子家离得近，六子今早上去找瞎子，看老头快要不行了，小六子连忙要带他去看大夫，谁知瞎老头不去，只是说让他去叫白落川。

白落川家住在村东面，去瞎子老头家，要穿过一整个村。村中间有间肉铺，平日卖些狗肉和熟食，也卖些自家酿造的高粱酒，是村里唯一像样的吃饭地方。小村不比镇上，没有正经的饭庄，平日里馋了，都来这里打牙祭。白落川打了两坛高粱老酒，还破天荒的称了二斤熟肉，就这么拎着去了瞎子家。

瞎眼老头是十年前来村里的，当时来的时候还用大旗裹了具尸体，一双眼睛上带着伤看不见，就这么拖着尸体，跌跌撞撞走进了村子。老头身上有许多处刀伤，骨头都露出来了，村里人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可这不妨碍村人们救他，本来大家想收留了他，给他治治身上的伤，可瞎老头那时候脾气怪得很，不让人碰，现在想来也许是对村里人有戒心吧，毕竟当时不论是谁，都能看出老头不是一般人。说来也奇怪，老头不让别人靠近，可却不拦着白落川，也许是看白落川还是个孩子吧。

后来白落川还带着老头来到了村西面的山坡，准备帮老头找块好点的地方建坟，找好后，老头就一捧土一捧土的把人埋了。老头一身是伤，也不知道是多大的毅力才支撑着老头把人给埋了。埋完了人，老头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就昏了过去。村里郎中说他伤的太重了，伤口都发炎了，可能是活不下来了。

瞎老头命硬，受了那么重的伤后来硬生生的扛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伤的厉害，又没能及时治疗，所以就没能给治好了，再后来在村里扎了根，老头为了方便拜祭，房子就建在了西坡上，离那坟不远。

白落川拎着酒肉到了瞎老头的房前面，那不远处的坟上长出了一棵棵杂草。

白落川心里暗道不好，平日里瞎眼老头最爱护这坟，这坟上一年四季没有过杂草，想到这里少年不免又是一阵难过，看来老头的日子真是快到了。

白落川站在门前，一声轻喝把少年带回了现实。

“来了就进来吧，我这把老骨头是撑不住了。”

这声音明显中气不足，一股垂暮之气，很是浓烈。

白落川进了屋，看到瞎眼老头躺在床上，双目上一如既往的带着那根黑布条。

瞎子老头就这么躺在床上，虽然看不见白落川，但眼睛还是向着白落川看了过来。似是看出了白落川心情低落，瞎子老头就打趣道：“今天来没空手来吧。”

白落川赶忙把手里的酒壶打开，一股粗制粮食酒的味道散发了出来，看着手里的白酒说到：“老头，酒带了，一起喝点？”

说着白落川就拿碗将酒倒了出来，准备放在老头床前。

老头摇了摇头，双手似乎是用上了全身力气，硬生生的将身体撑了起来，固执的说：“床榻之侧，还没喝，便醉了，还是到桌上喝吧。”

老头倔强的自己起来，准备走到离床5步左右的桌子旁，一步踏出，老头的身体开始晃了起来，从步伐来看明显病的不轻，已经是看见棺材的人了，走路都不稳当。

白落川赶忙去扶，老头却摆摆手，继续走着，这短短五步路，老头扶着墙踉踉跄跄的才走完，到了桌子旁，就靠墙坐了下来。

一榻床，一张老实木桌子，两条长凳，一对粗碗，一面艳红血旗，就是这屋里的全部家当。

两人像往常一样对坐着，各自身前摆了一大碗酒水，中间摆放着白落川来时买的熟食。

一口酒下肚，只觉得从喉咙热到了胃里。不知是酒力作怪，还是瞎眼老头回光返照，老头苍白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三两口老酒下肚，老头也来了精气神，又开始给白落川讲起了那万年不变的老故事，又讲起了当年自己如何英勇杀敌，怒杀蛮夷胡虏，讲自己如何带着八百兄弟，对抗数万敌军铁骑，讲自己如何月下烧山骑快马，千里保将回中原，讲自己如何乱箭护军旗，负人行百里。

讲到最后，老者竟也哽咽流泪，两道泪痕自那黑色护带下流出，许是年事已高，又旧伤发作，泪中竟夹杂了些许血色，更是平添了几分凄凉。

讲完，老者随手撒去了半碗酒在地上，敬了死去的兄弟，剩余半碗，一口喝罢。

这一刻，哪还有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有的只是那战场上扛旗三十余载的军营老卒，有的只有那捍死拼杀的披甲死侍。

酒过愁苦肠，将军泪沾衣

老头起身向着屋外走起，老头似是回光返照，一改之前的病态，大踏步的走出屋子，向着那坟走去，胸膛似是前所未有的挺拔。

老卒对着坟墓重重的跪拜下来，厉声道:“魏武遗卒，叩见将军。”

说罢，蒙眼老卒，跪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