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福瑞 肆意要挟

顾国贵刚刚走到门外，一个柳银芬很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哟，顾总正要出去啦，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呀！”来人正是邱美。

柳银芬迅速将合同文件放入隔壁的小房间里。柳银芬从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邱美已经在顾国贵的引领下来到了会客室的门口。

柳银芬绕到茶桌前，看着门口立着的婀娜身影，说：“美姑娘，你光临我们公司也该先打声招呼，我们好迎接你呀！”

邱美眼睛电光十足，语含调侃：“你呀，还好意思说呢，我在外面这么大声，半天也不见你的人影儿，我还以为你不在呢，你刚刚在里面磨蹭啥子呢，不会是在打扫现场吧？”

柳银芬抱拳作揖，以道士的口吻说道：“无量天尊，居士切莫以己度人。我刚才迎驾来迟，其实是想让美姑娘跟我们的顾总多说会儿悄悄话呢！”

邱美哈哈笑道：“小柳儿，在我面前你也敢扮道士？要不要我介绍你跟我三伯学个一两年？”

“唔，可不要了，这行营生听说都是祖传的，我要去学也学不到真的，不像美姑娘，有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我还是乖乖地当一个快乐的羡慕者好了。”

两人说笑着，在会客室的茶桌旁坐下来。

顾国贵刚刚出门的时候，正是打算去找邱美协商土豆收购之事的，不成想，邱美却先找上门来了。虽然邱美还没有开口说出来，顾国贵已经猜测到了她的来意。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顾国贵心里暗喜，与上门求人相比，他觉得开门迎敌会更有把握。

茶桌上有刚刚烧开的滚水，待客正逢其时。顾国贵折返回来，在茶桌的主位上坐下，一边看两个漂亮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打嘴仗，一边拿过桌面上的茶具泡茶。

顾国贵泡茶的手法十分纯熟，完全不像是一个在合水镇长大的人。邱美学过一些茶艺，对顾国贵的茶艺水平十分欣赏。当顾国贵奉茶给她的时候，她开心地笑着说：“顾总，看来你现在真是广东人了，我们合水镇的男人可不会你这种高超的泡茶手法，哦，不，他们根本就不会泡茶，他们只动嘴，从不动手。”

顾国贵谦逊地笑道：“我哪会什么高超手法，假把式而已，哪像美姑娘，我听说前段时间到你店里喝茶的人太多，造成半条街用水紧张呢！”

邱美双目含嗔，一边品茶一边说：“论泡茶，我一向自认为是有些心得的，不过今天喝了顾总的茶，方才知道天外有天呀！我就说嘛，顾总回来这么久，也不愿赏光到我店里喝杯清茶，原来是瞧不上我们这些身微技末之人啊！”

顾国贵将手中的茶壶搁在茶盘上，说：“美姑娘说笑了，论泡茶我认为还是女人胜过男人，男人嘛，糙得很，很容易坏掉茶的灵气。”

邱美用右手的食指点着自己左手的手掌，说：“瞧瞧，顾总不光实践表现好，连理论也讲得这么透彻，佩服佩服！”接着，她的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今天不单是来蹭顾总的茶喝的，有桩生意我想同二位老板合作一下。”

顾国贵早已猜透邱美的来意，他故作疑惑地问邱美：“哦，不知美姑娘有什么关照？”

“明人不说暗语，”邱美收起了轻松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早些日子，我听从老家亲戚们的请求，为给他们换几个现钱，我收了他们几万斤土豆；我们那里的土豆，不用说顾总也知道，品质是最好的；顾总现在正在做农产品购销的生意，你那里出货渠道通畅，现在我有货，顾总有市场，我们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噗嗤”一声，柳银芬嘴里的茶一下子全喷到了桌子上。顾国贵则故意装出一副窘迫不已的样子，说：“使不得，使不得！你这话要是让德让哥听见了，非得拿我的脑袋上砧板打片不可！”

对于自己的用词不当，邱美一点儿也不在乎，全无尴尬的感觉。她耸了耸肩膀说：“顾总，小柳儿，我对我们的合作抱着必成的信心的！”

柳银芬收拾干净了茶桌上的茶水，笑着问邱美：“美姑娘，你这么铁定了心要关照我们，不知道你的货开个什么价格？”

“这么说吧，小柳儿，”邱美两只胳臂支撑在茶桌上，右手像盛放的莲花一样向外伸出来，“我们不是外人，我仓库里的那些土豆，全部作价三块一斤卖给你们。”

“三块？”柳银芬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美姑娘，你可真够关照朋友的，我们现在哪有钱来买你三块一斤的土豆？”

“小柳儿，你也不要激动，我三伯经常给我讲，三是个好数字，代表生，顾总拿了我这批货，可以三生六，三生九，我作的这个价，对你们也是个好意图。”

一块钱一斤收上来的土豆，邱美作价三块一斤卖给顾国贵，转手就能赚几万块。顾国贵的心里不住的冷笑——这个邱美，果然还是一副不劳而获、贪得无厌的德行。

虽然顾国贵在心里已经将邱美臭骂了一遍，但是他面上仍不方便表露出来。顾国贵的脸上挂着为难的神色，故作沉思状很久。邱美等的心急，问他：“顾总，你觉得怎么样？”

“哎呀，可惜，我们今年的准备不是很充分，跟别人也没有签上什么合同，我那里倒是签过一个一两万斤的合同，你又是柳总的朋友，我们怎么说也得帮衬一下，我看我们合同需求的大头都在你这里订，在你这里买一万五千斤，至于剩下的，我们可真是无能为力了。”顾国贵回答道。

“呵呵，顾总，你对我那的情况打听得很清楚，顾总的情况，我们也略有了解，我相信顾总你的能力绝不止这一万五千斤，就是比我现在的货量多十倍，顾总也一定拿得起，吃得下，关键就看顾总肯不肯赏给我们一碗饭吃了，”停顿了一下，邱美又接着说，“或者说，顾总铁了心见死不救，那我们就只好破罐子破摔了，我那些货，全都作价三毛一斤，放到外面去，反正也就是亏几万块钱吧，能收回来一毛是一毛。”

这哪里是求救和求合作，这分明就是敲诈！顾国贵真想对着邱美的脖颈七寸狠狠地打上一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让人恨得牙齿痒痒却无从下口。

会客室里的空气凝固起来，只有开水壶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顾国贵打开精致的烟盒，动作迟缓地抽出一只香烟，然后又将烟盒推向邱美。邱美将顾国贵的烟盒推回去，掏出自己的娇子（一款香烟）抽起来。

合水镇的很多女人都会抽烟，大到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小到十七八岁的时尚姑娘，都享有和男人一样抽烟的权利。老太太大多抽劲道足的旱烟袋，年轻人喜欢抽细支的香烟。男人们见怪不怪，和女人们一块抽烟就如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唯一让人看不惯的就是，抽烟的人大多喜欢吐口水，抽旱烟袋的人甚至会顺着嘴角流涎。邱美抽烟很优雅，她不流口水，吸烟的时候保持着漂亮的坐姿；她不吐烟圈儿，也不像有些女人一样，故意用劲将烟雾吹出来，吹得远远地，像排气管排废气一样；她总是轻轻嘬一口烟，然后轻启朱唇，任由白色的烟从两点红唇间袅袅地飘出来。

即便邱美抽烟的姿势如此优雅得体，坐在一旁的柳银芬也感觉接受不了。她可以不讨厌抽烟的人，但是烟味本身让她深感厌恶。邱美和顾国贵抽的都是高级烟，烟味很淡，但是柳银芬仍然被呛得直咳嗽，她受不了烟味的刺激，起身去打开窗户通风。

抽着香烟的两人没有理会柳银芬的剧烈反应。邱美在心里已经鄙视了柳银芬一万遍：又不是花季小姑娘，用得着这么矫情吗？

过了很久——柳银芬心中是这样感受的，其实时间并不是很长。顾国贵将抽得只剩下海绵滤嘴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在抽这支烟的时间里，顾国贵将邱美的要求细致地考虑了一遍。就顾国贵对邱美的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人，一旦她跟别人较上劲儿，她真的会不顾死活地跟人鱼死网破的拼斗。邱美是顾国贵不得不认真面对的一个敌人，而且他还不能轻易地去激怒这个敌人。顾国贵只能不情愿地做出妥协，他目光坚定的看着邱美，说出的话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美姑娘，你这真的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我那边的市场渠道真的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但是为了合水镇的老百姓，我还是愿意去拼一拼命，我也相信美姑娘不会不识大体，会做出那种害人害己的事情来，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去想办法，在这期间，你可不要乱来，合水镇的老百姓都看着我们呢！”

顾国贵先摆了自己的困难，然后又抬出合水镇的老百姓，意图约束一下邱美。邱美故作不懂，她将半截香烟丢进烟灰缸里，笑着对顾国贵说：“不，顾总，我只能给你三天的时间，我相信顾总的能力，安排这种小事情应该是分分钟的事情。”

顾国贵无奈地说：“我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