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白发抄 7 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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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宋青鲤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那是因为从潭水中游过来，然后跟着严百炼到了这里，却什么也看不到。一种可能性是自己瞎了，一种可能性是，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

那颗心脏膨胀充盈起来，甚至上面的每一根血管都显现出来，仿佛这颗失去了主人的心脏依然有生命一般，在有力的跳动。在这种黑暗中，那颗心脏散发出一股紫色的荧光。照亮了周围几丈的地方。顺着光看去，这个山洞似乎是天然形成的，还有些大。

“你手上这团玩意还能发光？”宋青鲤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匮乏了。

“越接近妖魔，光芒就越盛。”严百炼示意让她跟着自己走，看正前方，宋青鲤顺着他手指的目光看去。

尸骨，许许多多的尸骨。是很多很多的人的骸骨，以及动物的骸骨，每一具骸骨，胸骨都被一股巨力粉碎。

“你拿着白发，如果妖魔出现，我用青丝和他周旋，但能造成致命伤的，只有这柄刀。”严百炼无声的拔出青丝，这把翡翠般的长剑，带着几分清冷，再次出鞘。

“白发？”宋青鲤抚摸着手中这把厚重丑陋的战刀，“这是你这把刀的名字？”

“有什么问题吗？”严百炼压低声音。

“这把刀太丑了，我要用你的剑。”宋青鲤道。

严百炼怔住，似乎还没想到是这等原因。宋青鲤探身就准备来抢他手里的剑，他一把拎住宋青鲤的领口，强行压制心头的暴怒。“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我没有开玩笑，这把剑伤不到妖魔，要杀伤妖魔必须得用银制的武器。”

“我知道。”

“那是为什么？”严百炼睁大眼睛

“宋家的人，从不会把最危险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何况你说你是驱魔人，刀应该在更有把握的人手里用。”宋青鲤昂着头，两人近在咫尺。她甩开严百炼的手，劈手抢过严百炼手中的剑，将刀塞在他的手中。

“还有，别再抓我的领口，否则我把你的手砍下来。”

宋青鲤平复下微微加速的心跳，因为光鲜实在太暗，所以严百炼看不到她脸上微微有些红。她当先一步，继续往前走去。

两个人屏气凝神，走了半天，也没遇到妖魔。宋青鲤握剑的手指都有些僵了，她赶到自己手心都是冷汗。

“咦。”严百炼发出惊呼声。

“怎么？”宋青鲤看过去，顺着严百炼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紫色幽光的照耀下，一块石壁上，用鲜血和石墨一样的东西，画着一幅画。

宋青鲤无法形容那是一副怎样的画像。大致的轮廓，是用某种利器深深刻如石壁中的。眉眼头发都是用石墨炭灰画出的，唇色眼妆，都是用鲜血画出的，唯有那双眼睛，是两块蓝色微光的石头，被用巨力生生打入石壁中。这是一幅女子的画像，可是又画得实在太过原始，看不出女子本身的容貌。

“莽山里，居然还有这等地方。”宋青鲤看得出神。

一个暗影，潜伏在黑暗里，悄悄的接近宋青鲤的背后。

严百炼余光瞟见那个影子，爆喝：“闪开。”他抓住宋青鲤的手臂，将她向另一边扯过去。同时握着“白发”战刀的手，挥刀对着影子纵劈而下。一道雪白的银芒，轰然站在那个暗影上。

他感觉自己斩在了一道无形的墙壁上，下一刻胸前一股剧痛。是利刃划过自己身体的感觉，对手是人！黑暗中，有寒光闪过。严百炼几乎是凭着直觉，和皮肤对风割的触觉，挡下了这几刀。只一刻，对方就抛出大片的刀影，每一刀都是用轰的方式出刀的，招招杀绝。

严百炼忽然明白过来，这个暗影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他佯装要伏击宋青鲤的模样，实际上是故意让自己发现，以此来吸引自己靠近。

宋青鲤反应也极快，她握着“青丝”，凌厉的剑刺刺入那团黑暗。黑暗中，有一个闷哼的痛楚声。对方也极是凶悍，受伤了刀势不减，反而更猛烈。三人在黑暗里，成三角之式，靠着那么一丝严百炼手中心脏的紫色荧光厮杀。宋青鲤的腹部一痛，被对方一腿蹬飞出去。

接着暗影狂风暴雨般的斩向严百炼，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严百炼一步不退，反而反攻回去。但大片刀影里，有一片刀影是斩向严百炼手中的那颗心脏。严百炼发现撤手时已经来不及了，跳动着的心脏绽开一朵血花，紫色的荧光渐渐熄灭。

严百炼发出巨大的，类似野兽的咆哮，他发疯似得斩向那团暗影。但黑暗中，他不知道该往何处挥刀。

”当。”黑暗中绽出火花，“白发”和“青丝”兵刃相撞。

“严百炼！你看清楚再砍！”宋青鲤咆哮，回应她的，是剧烈的喘息声。宋青鲤警觉的提防，过了很久，她才确信敌人离开了。自己的眼睛渐渐地适应黑暗了，她找到到了严百炼。

严百炼却瘫坐在地上，手里捧着已经变成一团血肉的心脏，目光呆滞。他的腹部开了一道狭长的伤口，往外汩汩的淌血，但他却似乎没有痛觉一般，丝毫不觉。

“你受伤了？”宋青鲤惊道，她果断的撕下自己的长衣衣摆，系在了严百炼的腹部用力扎紧止血。然后扶起他，只是严百炼像是傻了一样，摊在原地。

“你是吓傻了吗？我扛不动你，你要疯出了这鬼地方再疯！”宋青鲤怒吼，严百炼还是不为所动。宋青鲤咬咬牙，两巴掌大力甩在严百炼脸上。

“你再这样会死的，是男人就站起来，跟我一起走，我们出去！”

两个人挣扎着上了岸，血从严百炼的腹部渗出来，染红了包扎的衣摆。他的脸色因为失色变得更惨白，他手中还握着那两团肉块。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宋青鲤上去摇他的头，大喊：“喂，醒醒，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宋青鲤还想再说什么，她忽然说不下去了。严百炼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他看着自己手中的两团肉块，忽然哭了。滚滚的泪水从他的脸庞落下，他挣扎着想要把那两团肉块再拼到一起，可那颗诡异的心脏已经死了。

宋青鲤看着近乎疯狂的严百炼，这个她一直觉得有着和年龄不相匹配沉稳沧桑的战士，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我找不到我妹妹了。”严百炼喃喃自语。

“找你妹妹？”宋青鲤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身上背负得东西比自己想得多得多。

“我要靠这颗心脏找我妹妹，有个妖魔掳走了她，掳走了她。”严百炼跪在地上，哭得那么狼狈，宋青鲤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就是一颗妖魔的心吗？没了它你也可以找回你妹妹。”宋青鲤柔声说，“现在你要先治好你的伤，我带你去看莽山上的大夫。”

严百炼看也不看宋青鲤，宋青鲤干脆一把将那团肉块打飞，严百炼发出极其凄厉的声音，他扑过去像只野狗扑向骨头那样，去捡那两团肉块。

宋青鲤耐心用尽了，从小到大除了自己弟弟，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安慰别人。她起身准备大骂这个为了一颗破心脏崩溃成这样的男人。只是，在夏夜的风中，她听到了那个悲痛欲绝的声音说了一句，一句话。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这是，我娘的心。”严百炼跪在地上低着头，泪水滴在了地上那两团肉眼已经无法辨识的肉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