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故事记录沉思 4.饼

嗨，饼。

那是一个饼型的站牌，像一个很大的月饼。

它已经是废弃的产品了，但由于还能接收无线电，所以它还亮着，只是亮着，会对周围的环境做出相应的表情。但工作是没有了的，它本来就是一个提示车多久到站以及报告路况和天气预报的作用，特别古老的一个机器，最开始它的原型只有文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但现在这里没有车开来了，当然更没有人。现在的它，在打雷下雨的来临之前依然会做出紧张的表情，并告诉周围这场雨有多久。天晴的时候，它永远固定在微笑的表情上。在当时这里有人的时候，一个人如果盯着它看太久，它会脸红，并告诉人类：亲爱的，小心，不要错过，这是你的末班车。

嗨，饼。

如今这个城市只有垃圾，有500台叫路西的机器在打扫。

其中一台路西，路过这个车站，看着这个饼。

然后，它都会招手给它打招呼。

嗨，饼。

饼就微笑，饼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没有车来了，周围也没有人。饼只是听见了，嗨。然后微笑。它其实看不见路西或者说它只能感觉到人，它也不知道，它像个饼。路西比它先进了很多，路西觉得它很可爱。

嗨，饼。

你知道吗？我不怕雨，我是防水的。

饼依然播报着，关于这场雨的分析和多久结束的话语。

路西就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事实上这台路西是不会回来的，只不过是，每一台路过饼的路西都会这样说。它们会顺着出发点一直走到自己停下，不同的是它们在自我消耗垃圾的过程中因垃圾的种类对自身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导致最后它们并不是都在一个地方就停下。

有些走得远点，有些站在城市的中央，有些在楼道里，有些在海边，当它们停下来的时候，就是彻底坏了，它们会自毁，高温熔化后，只剩下大拇指般石头大小的渣块，一块黑色的小石头。这个城市很大，但路西现在只有500台。本身这个城市就是被人遗忘了的，也不可能打扫干净，至少这500台不可能。

至于为什么还有路西在这里，是因为以前这个城市还有人住的时候，路西就是环卫工人，那个时候路西有10万台，那个时候它们到达自毁前，是会被召回的。

现在这里已然是空城，和无数的垃圾。

今天过后，路西还会剩下了427台。

在一家照相馆里，还有一张当初那个站牌微笑与招手的路西在一起的照片。饼对很多台路西都微笑过。只因那句亲切的，嗨。饼听得懂，简单的话语。

嗨，饼。

现在这台路西就停在这里，在饼的微笑前。

嗨，饼。

这台路西已经消耗了，850个瓶子，5000个烟头，等等，还有一些让人反胃的东西。它已经到达了极限，当它走到这个车站，在饼的面前，它捡起了几片绿色塑料的叶子，肚皮这时自动打开一个口子，它把叶子塞了进去，口子自动关上，然后它又给饼打招呼。

嗨，饼。

激光一般的闪烁间，这台路西变成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光的强度对人类的眼睛并不会造成伤害。

这种缘分并不多，饼的周围，只有很少的小黑石头。数下来，可能也就30多颗吧。

饼其实也老了，它很虚弱，它要不了多久，这无线电它也感觉不到了，它会彻底的暗下去。不过路西只是喜欢饼的形状，说不清楚为什么，有些垃圾也像饼，但它们不会和它们打招呼。这算BUG吗？可是这个BUG有什么意义呢？一个机器和另一个机器，打个招呼，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至于路西是怎么去识别的，没有人关心过，在大家眼里，这可能就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现象吧，就像照相馆的那张照片一样，就是一种单纯的和睦，谁也不会去想什么阴谋，因为一个站牌和一个捡垃圾的机器人的相遇，什么都不会有。而且那些创造它们的人，更知道的是，那个站牌根本不会意识到路西的存在，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都不算是什么相遇，只是路西的一厢情愿而已。

或许路西意识到饼是个古老的机器，产生了一些兴趣。至于为什么，你看路西还在不停的捡垃圾，就不需要为什么了。

以前有个老人在这个车站下问饼。

去W125，上什么车。

饼回答了。

老人又说：你能提醒我吗？我是瞎子。

饼懂瞎子这个词语的意思。

饼悄悄的扫描了一下老人。并告诉老人，别走远，它会提醒的。切记，别走远。

老人就等着。期间老人又问了一句。

你还知道些什么？

饼不懂这句，它就微笑眨眼睛和摇头。

老人什么都看的见。他经常来骗饼玩。

但很多时候不会成功。因为饼不懂。

当饼提醒他上车的时候，老人根本不会上车。

饼就告诉他，你错过了，等下一班吧。

但下一班来的时候，这个老人已经上车走了。

那个时候饼提醒他，说他上错了，叫他回来。

但车一开走，饼又回到了常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剩下的路西越来越少，按照目前地图分布情况来看，能和饼碰面的，只有三台，还得看它们走得到不，这三台是会路过这个车站的。

但饼说不定在它们来之前会灭掉，它近来几天开始一闪一闪的，有时候它会长久的出现哭泣的表情，那是自身情况的一种报告，意思是它要坏了或者在当时出现维修或者更新的情况，也会是这个表情。

有人的那个时候如果饼的面前出现凶杀，抢劫，打架什么的。它会皱着眉头报警，然后偷偷扫描这些人。或者出现病人晕倒，它也会皱着眉头叫救护车。

哭泣这种表情是不能用在人类身上的。机器人可以笑，可以有表情，但不能在人类的事情上，表现出哭的样子，任何机器人都一样，它们不能为人类哭。如果有这样的机器人出现，那么制作这个机器的人，就是触碰了法律。

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初有人这样提议的并受到了大多数的人的支持，他说：有关生命的尊严，机器不能在人的事情上哭，它可以笑无所谓，狗可以为人哭，但机器不行，它不是生命。机器的哭只能作为一种其他的含义，不能在生命的范畴里出现。

所以很多机器人，只有当自己自身出现问题的时候，才会做出哭的表情，只是因为它们快坏了而已，是不能越界的，总之，管的很严格这个事情。

路西也会，当路西出现故障的时候也是哭的表情。

在那个告别的夜晚。

在饼熄灭前。

一台出现问题的路西对着饼。

它们都在哭。

“嗨，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