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难逑 第1章

胜京城

阳春三月

誉满街仙乐坊茶楼内...

歌声绕梁，舞袖徐转，古色古香的戏台上正在上演传统民间戏曲。

一入茶楼，豪华的戏台尤为醒目，大红木柱漆身鲜亮光彩，台上参演的几位都是当世名伶，几场下来，氛围正浓。坐在前台看戏的看官只见台上井然有序地排演着，不见后台一场换一套衣服，忙忙碌碌、慌慌乱乱赶场换装，四五位老师傅在后台帮几位角从头到脚换装，敷粉、描眉、勒头、穿戴行头，扒靴子、换步袜、套衣服、摘头饰，贴花黄。一件件被汗水浸透的水衣子搭成一排，服饰、头饰、腰带，鞋袜也是不得空被一一分类，只能凌乱地堆了好几团在桌椅上。

此时一妙龄少女走到桌前开始收拾，有条不紊地将衣物一一归类。她的乌黑秀发梳成中分，扎成两个蝴蝶形状挽于两侧，各簪一支银质蓝蝴蝶发簪，淡蓝色的耳坠小巧玲珑，下边头发编成了几股小辫子放在前面。粉色的绣花外裙较短，蓝色的上衣和腰带紧束，与她蓝色的发簪和耳坠暗合，上衣外穿着一层淡粉硬纱无袖的短衣，白嫩的脸蛋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俏丽清纯，一脸稚气未脱，十分乖巧。

身着棕色罗衫的中年妇人靠近，看了眼凌乱的衣物后往旁边白了一眼，说道：“二姑娘，太老爷唤你。”

“好。”陶慕儿应道。

“柳姨这是怎的了，这般不开心，是不是偷懒被太老爷逮着了。”

“莫不是大妞和牛牛今日不好好练习被责罚了？”

几个砌末师傅打趣道。

大妞和牛牛是柳姨的两个孩子，在仙乐坊拜了师傅。

“我家两小家伙学得可认真，好不容易拜了师傅，那是天大的好事，不像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给她最好的师傅教，她也没学出甚花样。”

“一天天的净做些打杂活，跟我们这些没手艺的人抢饭碗。”

陶慕儿穿过几道院门，向北屋走去。推开院门，里头收拾得很是干净，花花草草也修剪地整整齐齐。院里的摇椅轻轻晃动着，上面正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旁边站着一名蓝衣小厮。身后茂密的竹子落影在青砖院墙上，徐风阵阵，影随风动，光影斑驳，好不惬意。

“外孙女给外祖父请安。”陶慕儿柔声道。

孟贵兴停下逗弄着金丝笼中的画眉鸟，和蔼地笑道：“丫头，过来坐下。”

画眉鸟的叫声发出“秋……秋……”的声音，让陶慕儿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外祖父快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我再多瞧几眼，只怕忍不住把那鸟笼打开，放它飞走了罢。”陶慕儿忍着不适，尽量不看那只可怜的小家伙，往石桌离笼子最远的石椅那头坐下。

“罢了，”孟贵兴把笼子递给旁边站着的元福，“拿进屋。”

孟贵兴素来爱穿黑色长袍，搭着深棕色丝绸暗花马褂。他端起石桌上砌好的茶水，浅抿一口，正色道：“丫头，我瞧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准备准备重新登台了。如何？”

“额...外、外祖父，我、我脑袋摔得不轻，你们也知道我受伤后记不起来过去学的那些，如今想要重新捡起来实在太难了，而且我现在一勒头就痛得不得了，唱不得了，唱不得了...”

“张大夫跟我说你好的差不多，你真确定不学了，那你说说今后作何打算？”，孟贵兴又道，“你也知道，仙乐坊前几年就交给你舅舅接管了，你现在要是不唱戏，只肯做些打杂的活倒不如找找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早些定了婚事，到时外祖父这还有些银两给你置些嫁妆，把你的终生大事解决，你有了依靠，我就放心多了。”

“外祖父，慕儿还不想嫁人。”陶慕儿赶忙站起走到外祖父后面殷勤地给他捶背，“您知道慕儿在戏曲这块没甚天赋，不比巧姐姐，我要是像巧姐姐那般天资聪颖，一看就会、一学就对，那我肯定好好学。”

“您想想，我之前学了那么多年也没成个名角儿，是不是？慕儿觉得虽然如今唱不得戏，但我身子依然灵活，要是不能帮忙打杂，倒可以试试乐舞。”

“你练了多年戏，若是底子还在，学舞也不难。”孟贵兴抿了口茶，点头道。

“慕儿最近对乐舞有些兴趣，每天在自个院里钻研许多，到时候上台舞上一段，定将外祖父吓一跳。”陶慕儿呵呵笑道，还故意扭上两段，逗乐了孟贵兴。

“好，就随你愿。宫里派人传话来召你舅舅月底带巧丫头他们一拨人进宫给太后唱戏，”孟贵兴边说边摇摇头，“他们这个月有得忙了，宫里演出容不得一丝错误，定要严格排演，仙乐坊只剩些无甚名气的小角色，这些日子只能靠乐舞班子来维持生计了。”

“不如这个月把乐舞班子暂时交给你打理，你把节目安排好，然后自己也准备新节目，上台舞上一曲，到时我亲自捧场，看看慕儿丫头究竟能不能把我吓一跳。哈哈哈......”

“放宽心，慕儿一定不让外祖父失望，”陶慕儿皱了皱眉，瘪了瘪嘴巴，道：“不过...得外祖父您亲自出面告诉他们要听我安排才行啊，我人微言轻，怕是没人愿意配合我。”

“放心，等散了场，让元福跟你过去，把乐师、舞班都整一块，你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谢谢外祖父，外祖父最好了，慕儿最喜欢外祖父了。”陶慕儿殷勤地给孟贵兴做了一套马杀鸡，拍完马屁就退下了。

胜京城内街道都是方方正正的，如棋盘一般，且居民与商业划分开来，之间有高墙相隔，街道看上去十分整齐。整条街道，酒楼林立，一眼看不到尽头，白天车水马龙，夜间灯火通明。仙乐坊每日从清早开始做演出前的准备，辰时、申时演戏曲，等入夜灯笼排排挂起、烛火纷纷点亮，迎来载歌载舞、酒色酒香的夜生活。

红灯旭日耀光辉，烛火相融生灿境。整个仙乐坊茶楼辉煌灿烂，饮酒的、喝茶的、赏舞的、听曲的客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台上舞姬们表演的“翘袖折腰”舞姿柔美曼妙，演绎出一股缠绵的、深邃的、飘忽的情思，其感情在唱词中自然流出。

陶慕儿带着元福入了乐房，琳琅满目的各种乐器映入眼前，五花八门，有许多不认识。在那些乐器前面，一青衣男子正站立着，背对着她，擦拭着那些乐器。

“哎哟哟，上官哥哥，晚上好啊！”

“嗯。”

“妹妹今个来求哥哥帮忙。”陶慕儿拉了一下上官瑜的衣袖，转头看了一下元福，给了一个暗示。

元福立马把各式各样的点心茶水摆上桌，饱满可爱的一盘枣泥酥饼一拿出来，高冷的上官瑜实在忍不住美食诱惑，落座先抿口茶后道：“说吧。”

元福惊地两眼瞪得像铜铃，‘这、这、这真的是上官公子吗？？太老爷重金请来的乐师，被二姑娘一盘点心就收买了？’

陶慕儿朝元福眨眨眼，笑道：“这里交给我，其他人就交给你了。先谢谢了。”

“额...那小的下去了。”元福害羞地挠挠头。

胜京第一乐师——上官瑜，最大的爱好就是美食。

由于吃相非常优雅，吃东西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人能猜到他竟是个吃货。

上官瑜吃得很慢很慢十分小心，但是，从他没停歇过的手和嘴巴就能看出他非常享受。

“这些点心，妹妹可是花了一下午时间呢！”

“味道极佳。”

陶慕儿露出狡猾的笑容，两眼眯得像个小狐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