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往事 第十八章 独闯太和

浮生往事 无名泽 都市言情 | 都市生活 更新时间:2020-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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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中考分数就下来了。我得了504分,而卢化福是503,柳咏479。长春中学的第一名让一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孩子得了去,他叫汪争光,考了521分。我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在太和中考时,大家一起住寝室,他是那几个特别能闹的孩子之一。

太和县有两所重点中学,一是太和一中,去年分数线是516,另一个是太和中学,去年分数线是513。今年的分数线估计变化也不会太大。这里的分数线是文化课和体育加试分之和,所以我和卢化福还勉强有戏,而柳咏则几乎铁定落了榜,因为体育加试满分也才30分。

如果达不到两所学校的录取分数线,也有几条路可选,一是拿4000块钱的高价(又称自费,正式录取的称平价,又称公费)买一个录取资格;二是去别的普通高中就读,但是那些学校升学率低的吓人,读了跟没读几乎无差别;三是复读。

体育加试是在太中进行的,比赛三项:立定跳远、掷实心球、跑三千米。

我的各项成绩都在中等偏上,卢化福和柳咏就惨了,基本都是垫底,贾夫磊由于太胖,跑步和跳远都不好,但实心球投的最远。

结果我体育得了22分,总分526,卢化福体育只得了9分,总分512。

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老师们自做主张,把我们的志愿都填了太和中学。因为他们觉得历年太中分数线都比一中略低,报太中能让升学率更好看一些。结果不幸的是,太中当年的分数线是515,而一中只有511,卢化福悲剧的因两分之差,要么复读,要么另拿4000块。

得知我被太中录取的消息时,我们一家正在东地晒麦场里收拾麦子。麦收季节已经到了末尾,暑气正盛,而收麦又是一年中最累人的时刻,我自从中考完后就不得不投入了生产劳动者的光荣大军中,干的不亦乐乎。

从记事起就开始干农活了,播种、锄草、耕地、掰玉米、扒红薯扒花生、割麦割豆子等等,有什么活干什么,而割草喂牛更是家常便饭。记忆最深的是割草,因为那时地里打农药,草割了来要先在水里洗一遍,浸泡一会。所以每天下午我、姐姐、弟弟三人,或一起,或分头行动,在村子周围几里地内的水沟地头割草,到了天快黑时弄了满满三大袋,背回村子前的大池塘边,倒进水里,再趁机游个泳,真是惬意的很。

说来也怪,就是这样,我和弟弟还能在学习上一马争先,别人都怀疑我们回家开小灶,其实我们也就是课本发下来先看一遍,然后好好听听课,完后做做课堂作业,结果每次都是名列前茅,也是咄咄怪事。而其他游手好闲的孩子,虽然时间充裕,成绩也不见好。我想,也许正是因为没有干农活的经历。跟繁重的农活相比,学习简直就是轻松愉快之旅。

那天我们正在东地打场(收麦的一道工序,就是把麦子从麦秸麦穗中脱离出来),邻居家初二年级的孩子回来报喜:老师叫我通知你,你被太中录取了,公费的,去拿通知书吧。

这本来就在预料之中,所以我也没有多么兴奋,但是老爸老妈就不一样了,他们很开心。

回家吃过饭,我一个人走向长春,还没到学校,远远地就看见老爸拿着通知书从长春中学大门口出来,边走边低头看着,面上的表情有欣喜,但更多的是忧虑。

“还说是公费呢!每个学期学费就得400块。”走到我面前,老爸把通知书递给我说。

我心底一沉,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这确实是一笔大数目。我甚至有了这个学不去上了的打算。虽然跟那些另外拿了4000块才能入学的同学们相比,我无疑又是幸运的。

一家人商量的结果,就是母亲要随几个同村人一道,上广东打工挣钱去,好给我攒学费。

当时村里的几个人,不知从哪来得来的门路,说广东东莞的什么镇子,捡破烂卖钱能发财。

母亲不识字,没有文化,虽然有同村人照应,但还是让人不放心。她能吃苦,一辈子都是吃苦过来的,关键是安全问题让人担忧。

而我从长这么大就没有长时间离开过母亲,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将天各一方,就心如刀绞,热泪盈眶。

“这个学,还是不上了吧!”我心里默念着,却又不敢明说。

母亲走时,我并没有去送行,而是一个人呆在书房,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只觉得天昏地暗一般。

考上学不等于万事大吉,考上学意味着挑战才刚刚开始。如果早知道这一点,也许我才不要考学呢。

因为母亲的离去,等待入学的日子对我就成了煎熬,好在还有一份虚无缥缈的感情可以聊作寄托。

每日早晨起来,她都会进入了我的大脑。触目泛听,处处都是她的影子。也许,在每夜懵懂的梦里,她都一直做着这样一个角色。

曾痴痴的这样想,记不清有几何时,昨日的苦酒,已在昨日饮过。必须学会面对它,尽量少一份牵挂,多一份坦然。把里面美好的东西记下来,不管风云如何变化。

如果真有伤心痛苦疑虑无奈,就快快的忘记吧!尽量不要让心情过分的差。

不知怎么搞得,我见了家里的小猫,总是忍不住想起我爱的女孩,似乎她们总有一些相像之处,我思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原来是那双眼睛。小猫的眼睛大大的,噙着泪水,很美很好看,这便引起了我想起那双多情的眼睛,深澈的也是美极了,并且打动了我的心。我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那稚气的饱含真情又最最美丽的眼睛了,无奈这担心也就成为了现实。唉,也只有对天长叹了!……

而我还有另一个可以以解相思之苦的良方,就是看电视剧《甘十九妹》。因为我爱的女孩长得跟甘十九妹特别像,所以我总暗暗将她称为“甘妹”,碰巧那些天里,晚上电视台又在重播《甘十九妹》,我就和姐姐、弟弟可以过一把电视瘾了。

不过我们在屋里看电视,又不能让老爸知道,他并不同意我们熬夜看电视,好在他睡在外面院子里,一是为了凉快,二是为了防贼。家里喂了猪牛羊一大群,夜里不在外面看着,是肯定不行的。

于是我就自做聪明,等老爸睡了,就把用被单把窗户门楣遮住,把电视声音开的小小的,瞒着老爸看。姐姐不同意这么干,自己去睡了,我和弟弟守在电视机前,看得津津有味。

所谓纸包不住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天夜里,我们的小伎俩终于被老爸识破了,他骂骂咧咧的推开门,关了电视,数落了我一大通:“你这孩子,别以为你考上学了就了不得了。你妈在外面冒着日晒雨淋,淘垃圾捡破烂挣钱供你上学,你也不把上学的事儿放在心上,天天看电视,带着弟弟学坏。……”

我没敢再顶撞他,只能闷闷的上床睡觉,因为一想起母亲现在的处境,也确实觉得自己太不孝了。

至于老爸说的我没把上学的事儿放在心上,是这么回事。眼看入学在即,也不知太中有没有学生宿舍,县城里我们毫无亲戚门路可走,吃住就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日夜忙碌的父亲只会每天催促着我自己去县城联系租房的事。我虽答应着,却毫无头绪可想。

晚上挨了老爸的训斥,我暗暗打定了主意,明日就去租房去。

第二天,老爸早早的又出去忙碌去了。我骑着一辆借来的已经报废的极老的自行车,带着两个馒头,十块钱,我独自一人上路了。

之前只有两三次坐汽车去县城的经历,这次只能凭记忆摸索着走去,骑车所走的那条路是故意绕了许多弯子以便多拉人的,我生怕迷路也只能按那些弯子去走。

出发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等太阳正中的时候,早已累得口干舌苦双腿酸疼,不得已停下车子,问路边地里正在干活的老农要了一碗水喝过,问到县城还有多远,说:“还有四十多里。”

“这么说我才走了三十里地!”心里如此嘀咕着上路,极想打退堂鼓,怕还走不到目的地就被累死。回头又想到不能半途而废之类的名言,便只好跨上了笨车继续前行。

屋漏偏逢连阴雨,没走多久,平坦的水泥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坑洼崎岖的土路,老车也愈见的沉重难登。

路旁到处一片苍黄,黄路,黄墙,黄色的土壤,许多人在施工,有一口轧水井,流出黄酱般的水,渴极无奈,我停下来要了这样的水喝。

等到再换成好路的时候,那条路已经是直直的通向南方了。这令我极端疑惑,因为坐车的时候只记得东西方向的疾驰,没有什么南北走向的路程,害怕错过了县城,下车问一个正在干活的中年男子,回答说:“这里叫旧县,离县城不远了。学生你别急,还有不到十里了。”

这才一颗心落了地。在路旁的小商店买了一袋饮料,学名叫汽水,土名叫冰袋的,当年在乡下很是流行,大概是糖精兑水而成的,之前能喝上一次都觉得甜甜的美滋滋的,可此时却只尝到苦味,所谓“苦口早已不识甜”。

终于在落日还有旗杆高的时候,我驾驶着那老破车驶进了太和县城的大门。

一路问讯,来到了我将要度过三年高中的地方,正好放学。刚出了笼子的小鸡一样的学子们纷涌而出,几多奶油小生看到我的模样,嘴角挂起嘲讽的笑意来。我低了头,隐藏了目光,因为意识到自己一身的风尘和旧衣,以及破车。

逮到一个教师模样的中年汉子,问:“请问学校里有学生住的地方吗?”

“什么?”那脑满肠肥者显然不了解我的意思,半晌才回话:“学生住的什么地方?”

我解释了半天,说什么新生入学,需要住在什么地方。

“你是高一新生啊。你说的是学生寝室啊?只有女生寝室,男生没有,只能在外面租房子。”那人回答后就走了。

我顿感一阵失落,心想怪只能怪自己的性别不对。

除了那学校的门不远,一处房子上挂着“此房出租”的牌子。停下来问讯,路旁坐着几个闲聊的人。

“这里的房子出租是吗?”我小心翼翼的,也怕没有人回答。

“牌子上不是写着呢吗?”一个老头冷冷的话。

“你干吗的?”另一人也热情不多少。

“上学的,上高中。”

“考上了?公费自费?”另一人来了些兴致。

“公费的。”

“不错不错。”

“不错什么啊。现在上公费也不是跟自费差不多,这学上下来吃住学费没有好几千不行。”老头儿发起了长篇大论。

一个老婆子端出了一杯水:“学生渴吗?要喝水吗?”

我自是早已渴的口舌发火,感激得看了看她,没有拒绝,接了水一饮而尽,是一杯凉白开。

“这里的房子怎么出租的?”

“听说70快钱一个月,先交100块钱押金。”

我这才了解到自己这次行为鲁莽之处,不说我所带的十块钱不够做押金,就是70块钱一个月的房租也是家里承受不起的。

“你可以进去看看,里面有人。”

我掂量了一下自己衣袋里所仅有的银两,觉得一切都是白谈,犹豫了片刻,只好推车离开。

背后却传来老头儿尖刻的叹息:“就这样腼腆,还要来上学呢,真是一个无能之辈!”

他的声音非常洪亮,足以使我听得满耳作响。我想发作,但又忍住了,头也不回的推车走了。“可能那杯水是专门给他冷得,让我一气喝了,一句好话都没有说,心里有气,所以才这么编排我吧。”我如此自我排解,可总无法忘掉他最后那句话。“我真的是一个无能之辈吗?”

海里的一种贝类,贝壳里掺进了沙子,就会分泌一种体液去包裹,时间久了,体液凝固就成了珍珠。老头儿的这句话也就成了这渗进我灵魂深处的沙子,我用自己灵魂的汁液去包裹腐蚀,结果是珍珠还是朽物,我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是后者吧,我时时挣扎着想。这使我深深地感觉到人生的无意义,因为在什么都不曾做之前,你就被判处了某种死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极端腐朽的人,已经无可腐朽了,大概只配给新生者作肥料。这比喻并非独创,因为鲁迅早就已经在几十年前使用过。

我本来的计划,是不仅走一趟县城,而且要买一份地图,然后去更大的城市,见见世面。现在只能打道回府了,因为没见到什么卖地图的,而且我也实在累得不行。

经过菜市街时,我买下了两个大苹果,等我出了县城的大门时,已经薄暮降临,天就要黑了。

我没有走来时的路,因为已经断定先前是走了太多的冤枉路,我要冒着可能迷路的危险,抄近路回家。

等月亮升起的时候,我累得再也登不动车,便下了公路,来到一片亚麻地边,皎洁的月光下,显出那是一个相当干净的场面,吃了一颗苹果,我和衣躺下,“唤车同眠。”之前在家有过露宿村外场地的经验,所以倒不怕什么。

醒来时,月光已经不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看上去像两个年轻人,鬼鬼祟祟的经过我栖身的地面,低低的声音说了些什么,我大感惶恐,生怕是碰到了夜间作案客,好在他们稍作停留便走了,两个黑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前面的村落里。

我站起身来,深觉清爽,力气也恢复了,骑了车子,继续回家的路。

一路上车来车往,一次,迎面而来的大货车两个车灯亮如白昼,晃得我两眼张不开,什么也看不清,险些一头扎到路边深不见底的沟里去。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这趟太和之行是多么的疯狂和冒险。

虽然一直感觉这近路仿佛比远路更远,深怕已经超过了家,每一次踏下脚蹬子都如登山一样的吃力。

天微微亮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地方,路南是一个大水塘,路北不远处是一个村子。我停下车,在那清凉的水里洗了澡。重新上路时,碰到了一群骑车而行的孩子,其中有几个熟面孔,他们是正在前往长春中学上学的低年级学生。我这才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并没有迷了路。

他们认出了我,其中有一个叫马晓亮,是我曾经的同桌莫晓明的弟弟。

“柳兮之,你这么一大早从哪儿回来啊?”莫晓亮吃惊的问。

“从太和。”我回到,并马上反问,“刚才路过的那是您庄吧?”

“对啊。”他答道。

这令我暗自窃喜,因为知道了她的家在哪儿。以前早已知道,她和莫晓明是一个村的。

到家时,方知家里已经乱七八糟的了。父亲已经于昨日乘车去县城找我,到晚上才回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也太大胆了!”

我的这次冒险行为,以收获了一身的疲惫,一句难忘的逆耳之言,一次露宿的经历,一场对昔日爱情的回顾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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