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泪 005——眉间砂

我多想给你弹奏一曲啊！所以我的心，我的魂在为你弹奏，我相信你是听得见的，你是喜欢的。

你定然是喜欢的，不然每次我一曲完毕，你的剑招怎么也会骤然停止呢？

你过来，坐在我的身旁，倒一杯酒，或者一杯茶，一饮而尽，柔声笑道，我知你在为我伴奏，很好听，我很喜欢。

呵呵。我也笑了，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为你编写了无数的词曲，都快成一个词曲大家了。

然而，我也有落寞和孤单的时候，每当深夜，你沉眠之时，我静静的躺在你的身旁。

月光倾泻而入，洒满了你那已日渐苍老和颓败的容颜。

一直以来，我总以为你是不老的，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这般年轻俊美，永远青春。

我不敢往下想象，我只能用我的魂为你歌唱，为你呼唤，为你祈祷，希望抚平那无情的岁月在你的身上刻下的任何痕迹。

就这样，静静的，轻轻的，默默的，一刻又一刻，一夜又一夜，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我注视着你，凝望着你，因为你便是我的天光，我的神明，我灵魂深处最深沉而坚实的信仰。

看桃花开又谢，看秋风催带着夏叶舞，看纷纷逝雪埋葬了一年，又是一年。你的脸上又添上了几缕皱痕。

你依然白衣胜雪，只是那些衣服已渐渐褪尽风华，刻满了岁月的过往，沾满了寥落的风霜。

你的神情却依然如守护了千年的雕像般温柔而恒静，纵使天涯落尽，沧海桑田，你依然忠诚地在我的身旁静静守候。

我陪着你一起坐在桃花树下，一如十五年前那一日，你坐在菩提树下，我们一起细数着轮回了一季又一季的满帘落花，合奏着那弹奏了一遍又一遍的绵绵情曲。

伴随着一声尖叫，你那洒脱跳跃着的手指停了，你轻握着我的手，轻柔笑道，琳儿，等我去瞧瞧，你乖乖呆着，我很快便回来。

我的灵魂微微一笑，你仿佛看到了我的笑容，你起身离去，几起几落，便已身在丈许之外。

只见地上瘫坐着一个农家少女，少女满眼的惊慌和恐惧。

就在少女的身前，有一条眼镜蛇，正高昂着扁平的脑袋，吐着可怖的信子，一寸一寸向少女靠近，少女颤抖着哆嗦着一寸一寸向后退却。

你闪身过去，迅雷般伸手精确无比滴掐住了眼镜蛇的七寸。

眼镜蛇痛苦而绝望的扭曲着身体，你随手一抛，那条眼镜蛇便飞向了丈许之外的桃花林深处，挣扎着，扭曲着，慌乱着钻进了草丛深处。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少女惊讶而害怕。

你将你那那宽大而温厚的右手伸向了惊魂未定的少女，少女试探着，略带羞涩的将纤细白皙的小手放在你的手中。

你稍一用力，便拉起了少女，少女不敢直视你，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瞄着你，你感觉到少女的手在你的掌中微微颤抖。

你感到好玩和有趣，放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温和而淡雅的问道，你还好吗？

少女轻轻点头。一双小手不停地互相绞扭着，揉捏着，看得出来她相当紧张，好像突然被别人撞破了自己的秘密似的。

你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每次上山都经过这里，每次你都会悄悄站在这颗树后，以后可要小心了，这里多出毒虫蛇蚁。

少女一愣，她以为自己每次躲在这里偷听偷看，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却没想到主人家其实早已知晓，只是装作不知罢了。脸色霎时羞红一片。

你微微一笑，转身向我走来。其实那个女孩儿第一次站在那棵树后我和你便已知晓了，只是无所谓罢了。

世人尽皆如此，总喜窥视他人。

少女抬头凝视着你渐渐隐没在桃林中的身影，刚才的一场经历仿若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

她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终究转身，缓缓向山下走去。

你轻握着我冰凉的双手，微微笑道，还是那个孩子，我若迟去一步，恐怕此刻她已一命呜呼了。

我的灵魂说，她还会来吗？

你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微微笑道，她是个好孩子，可只要是孩子都忍不住有好奇心，她还会来的。

十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已渐渐老去，两鬓斑白，脸上趴着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皱痕。而我却依然如故，美艳绝伦。

死亡和沉睡对于时光来说，也许能成为一种永恒。

突然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选择死亡，那定然是死亡本身有着那不可抵挡的特殊而神秘的魅力。

死并不是一种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四月十五了。

你对我说，琳儿，我有多久未曾带你去看过牡丹花了？

我想想算算，整整有十五年之久了。

你喃喃说道，十五年了，好快，我已认识你整整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不对，是二十一年，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21年前的那一夜，你包揽了全城的白牡丹献给了我一人，又怎会凭空多出一个四年呢？

你轻抚着我冰冷的脸颊，柔声叹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何不是21年而是25年。你可还记得那一年，你随你爹爹和娘亲入宫朝见德宗皇帝陛下，而那时御书房内殿里，有个孤单寂寞的17岁少年正好奇的偷看着御书房里的一切。

他看到你和你的爹娘一起跪在至高无上的皇帝面前，皇帝给你爹娘赐座，而你则站在你爹爹身旁。

那时的你，便已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清纯圣洁，特别是眉宇间的那一点朱砂，好像烙印般自那一刻开始，便永远的雕刻在了那少年的心尖上。

皇帝看着你，和颜悦色的笑问道，你叫什么，多大？

你说，皇爷爷，我叫雅琳，爹娘和家人都叫我琳儿，今年十三岁了，已经长大了，皇爷爷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我琳儿。

你爹娘听你称呼皇帝为皇爷爷，吓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而你却浑然不知已闯下大祸。

皇帝听了也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好，你这小娃儿叫得朕心里真是舒坦，十三岁了，是长大喽，再过些时日，皇爷爷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如何？

你撅起小嘴，黛眉微蹙，稍作沉思，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得看皇爷爷给琳儿找的如意郎君是何方神圣了，不然不能答应。

你爹忍不住低声呵斥道，琳儿，不得放肆。

皇帝却呵呵笑道，王爱卿，无妨。琳儿，皇爷爷可是天子，皇爷爷给你选中的郎君那定然是人中龙凤，你绝对欢喜。

你滴溜溜地转动着一双星辰般的眼眸，娇俏可掬，那得让琳儿看了才知晓。

皇帝一听，哈哈大笑，好好好，过些时日皇爷爷便让你进宫来瞧瞧你那未来的小夫君如何？

那就一言为定，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琳儿看上了那才能算数哦。

皇帝满脸慈爱的笑道，皇爷爷可是金口玉言，一诺千金。

时至今日，当年当日那场面，仍如当下发生一般的清晰和深刻，却早已物是人非，斗转星移。

但琳儿你当年那神情和模样，却深深的刻在那少年也就是我的灵魂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我的心底纠缠，那就是我要找到你，守护你，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说着，脸上渐渐露出了孩子般才有的天真而无邪的笑容，我凝望着你，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来说始终是谜一样，我却始终痴痴的迷恋着你。

突然间，我也想问，你到底是谁？你和我到底有什么瓜葛？你为什么能那样轻易的得到皇家至宝冰心圣果？

你轻抚着我的手背，脸眼尽是温柔和深情，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懂得什么都不问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可有些东西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有时候连我也弄不清楚我到底是谁，到底在做什么，到底要什么？

没遇到你之前我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个荒唐的大笑话。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我的目标，我要拥有你，和你永远在一起。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陪你千年不老，陪你永世不离。

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看那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就像在我心中，你从未死去，从未改变，也从未离开。

是的，我明白，在你心里眼里我的确从未死去，从未离开。

我的确也从未离开过你。

时至今日，我又何须知晓那么多，我只知道我爱你，你爱我，此时此刻我们彼此拥有便好，其他的一切又有什么重要的。

你浅吻着我的冰凉的手背，柔声笑道，快到四月十五了，洛阳的牡丹花会就要举行了，那里有大唐最美艳的牡丹，我带你去瞧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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