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后——
桐玉宫玉景殿长老画略紫璟有两只性格与属性极不般配的灵宠,一只是有着一万两千年道行的七彩杜鹃彩娟,另一只则是一万三千岁的嗜血苍狼风狼。
这两名字咋一听,让人感到既文雅又极具震慑力,联想出的画面也是威风凛凛,威震八方的。
可现实却是……有点一言难尽!
事情是这样的。
两百年前,紫璟响应桐玉宫大当家天颜的号召返回宫中,从游山玩水的闲散画家一跃成为坐镇一殿的玉景殿长老。
这本是件极可喜可贺的事。毕竟长老位分仅次于大当家之下,独居一殿,工作自由,是个十分闲散讨喜的职务。
可是,突然有一天,笙歌殿和千花殿的两位长老带着灵宠怒气冲冲找来了。
原因是紫璟放纵灵宠欺负她们的灵宠不打紧,还破坏她们的领地,将笙歌殿的沙堡和千花殿新近培育出的梵积花田摧毁了,她今天要是给不出个说法,这事没完!
桐玉宫统共也就七位长老,玉景、笙歌、千花、饮月、幽冥、良辰、凤栖。
而这七殿长老都是天颜将将召回来的。
在世间大陆三千世界流浪了一万年,谁也不知谁的底细实力,只明白一点,就是:大家都很厉害,但我也不弱!
那时的紫璟也是个硬脾气,没完就没完,大不了打一场!横竖是强者说了算的道理。
就这样,一场决定七殿长老荣辱强弱的排位赛,开始了。
排位赛后,各殿排名状况是这样子的:笙歌、千花、凤栖、饮月、良辰、幽冥、玉景。
前面六殿,不分强弱,按挑战玉景殿的先后顺序,反正都比她厉害。
这是一个强者说了算的地方。
紫璟作为七殿长老中最弱的一个,自然是没啥话语权。能做的只能是乖乖赔钱赔劳力。
于是这两百年来,桐玉宫就出现了这样一个现象。
紫璟,堂堂一殿长老,一个高贵优雅的画略,做的全是泥瓦匠、园丁、雪匠,沙匠和铁匠的活,光想想就觉得很悲凉。
好不容易把被这两个冤家毁掉的饮月殿盖回来、恢复梵积花田被摧残前的模样、筑好凤栖殿的巢子、垒好笙歌殿的沙堡,在修完幽冥殿的窗户,回到玉景殿看到被推倒的围墙和正扒拉着树干朝彩娟狂嚎的风狼,那一刻,她终于爆发,决定不再容忍,一定要给点颜色它们瞧瞧!
于是,她就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极妙的法子——让它们当模特!
最初当她模特的是风狼。
风狼的精力旺盛旺盛得出奇,被它们闯下的祸中,它占了绝大部分。她要让它好好感受一下来自主人的照拂,知道什么叫赤橙黄绿青蓝紫!
就这样,它成了她此后一百年的画中专属模特,她管为它画的图叫《狼性图》。
一直到有一天,风狼灵机一动,对一旁的彩娟说,这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被主子画进画中,那就相当于扬名三界。问它是不是很羡慕。
当了一百年吃瓜群众的彩娟点头,说它也是这么觉得的。主子是三千世界第一大画师,有生之年能入她的画,就是死也没遗憾了。
于是,紫璟的模特,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风狼换成了彩娟。
她把它们的小聪明看在眼底,只是觉得,对风狼的百年惩罚也差不多了,它们换就换吧!希望那家伙能吃一垫长一智,以后别再给她闯祸就好。
一开始,彩娟还是挺享受的。毕竟自家主子的画技没话说,被她画在绢帛上的自己既神气又灵动,能入玉景殿长老的画,光着一点,就足够它在同类面前吹上一万年。
可渐渐地,它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哪是享受啊!这分明是不折不扣的折磨!
可当它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模特这身份,岂是这么容易摆脱的。
在当了十年模特后的它,下定决心,发挥自己的聒噪技能,对紫璟开启十二时辰无间歇语音轰炸。
它建议她没事可以找点事干,比如像饮月殿长老和良辰殿长老那样,向大当家申请一下桐玉宫守卫一职,不仅可以跟小妖怪切磋提升体术,还可顺道从天颜那里领点生活补贴,虽然这点钱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当然,跟千花殿长老学习研究梵积花培植方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成了,涨了见识不打紧,说不定还能从中分一杯羹,届时财源滚滚不在话下。
实在不行,前段时间凤栖殿长老就陪着笙歌殿长老到世间大陆找心去了。加入她们,能不能找到心无所谓,主要是能出去透气散心,比整天窝在殿里强。
再不济,跟幽冥长老搭伙儿闭关修炼也行……
紫璟坐在画架前听着它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倒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鉴于它犯的错不算大,想着罚完今天就算了,若真让它在此跟风狼一样站上一百年,她这个当主子的也良心难安。
她觉得,它的话相对来说还是有点道理的。
要是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指不定哪天就得要卖身还债了。
她拧着眉头抿嘴思索半天,“要不我跟大当家告个假回湘州老家看看,等她预产期到我再回来。”
“也成,只要主子您不拿我当模特,想干什么我都支持。”彩娟放下翅膀想活动一下筋骨。
“别动!”紫璟脸色一沉,“把翅膀抬回去,就算说也得是画完再说。”
彩娟被吓了一跳,面露苦色,却也只能乖乖听话将翅膀抬高,作振翅高飞状站在盛放的腊梅枝头,一脚凌空。
这动作她已保持足有一个时辰。
其实,这算好的了。
前段时间,紫璟要取桑树的景,它被迫循着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轮换,绕着桑树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飞了个遍,每个动作,都得停上一两个时辰,那才是它最想吐血的时候。
特别有一个动作她记忆犹新,一想起就禁不住打寒颤。
那是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傍晚,紫璟让它在树叶凋零得只剩枝桠的桑树上飞冲下来。嗯,就是这个飞冲下来的姿势,脚朝上头朝下,仰着脖子,张着嘴巴,展着翅膀在半空中保持了足足三个时辰。而这三个时辰里,紫璟还时常发呆出神。画着画着,思绪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好了。”
半个时辰后,紫璟发话。
彩娟如释重负,扑棱着翅膀从枝头飞下,落地成一个娉婷袅娜的青衣少女,提起青羽裙跑到她旁边观摩画作。
只见白皙细腻的宣纸上琉璃墙角下红梅绽放,每一朵都是将将盛开的样子,体态饱满,娇艳欲滴,却又都形态各异,活灵活现,比实景要生动好看得多。而站在枝头振翅欲飞的它,像受到什么惊吓,正慌忙逃串,七色翎羽在漫天飞舞的雪白中熠熠生辉,加之神态生动灵趣,将整幅画衬托得生机勃勃,趣味盎然。
画上还提了诗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那一刹,她仿佛不是在看画,而是站在画中,细品大雪纷飞下的清幽梅香,而那只振翅欲飞的鸟儿,正是因她的忽然出现受到惊吓逃走的。
每次看到画作的时候,她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觉得这几个半时辰的苦,没白受。这也是她能坚持十年的原因。
“真好看。”她夸赞。
这是紫璟的正常水平,跟往常画的许多画作,并没多大区别。
她搁笔站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吧,找大当家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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