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无赖 第四十节 龙吸水

生命如穿越时空大海，我们相聚在一条船上。到死时，我们便到了岸，各去各的世界。

应龙升天，昆仑不再，也许都只是各自回了各自的地方，因果轮回罢了。

闻听嘎布无性命之忧，赞果放下心来，只是不知司公是否有什么缓解的方法，心下又期待又不敢催促过问。却见司祭浑浊老眼突然瞪大，仿佛感应到什么危险一样，司战也是似有所觉，飘身出屋抬眼望向海心山方向。

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突然间遍布水汽，仿佛暴雨之前的沉闷压抑，原本喝酒吃肉唱歌跳舞的族人也有被无形中的烦闷扰了兴致，又都不知什么原因，纷纷聚在一起胡乱猜疑。

司战眼见海心山方向一股幽幽元灵之力汇聚，知道那些娃娃似乎找到了破禁之法，只是没想到嘎布也因为这个暗疾复发。另外似有似无之间，这天地好似变得有些莫名，心下疑惑便回到静室准备问问专精这些的司祭怎么说。

回到静室内，眼前一幕却不由得吓了司战一跳。嘎布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浑身无力只能靠着赞果坐在一旁。而司祭却形貌大变，原本只是苍老一些，如今却面容枯槁，双手如同皮包骨一样，十根指甲如厉鬼一般长长许多，本来浑浊的双目布满血丝，却是比以往更加清明锐利，知道司战回转，却依然是不闻不顾，只是一味死死盯着面前案上的三枚似石非石的白色残片。

司战眉头紧皱，怒容乍现，却不敢打扰司祭，对着一边不知所措，只能扶着嘎布静静看着的赞果轻声问道：“老鬼摇了几手？”

赞果一时没反应过来，身旁嘎布勉力抬起右手对着司战比了个六的手势。

司战暗自摇头，心中恼火却也于事无补，耳边闻听司祭沙哑无力的念念有词：“上坎下离，水火既济。得坤攸行，无成有终。我族终有机缘再回昆仑了吗……罢了罢了……”声音越发无力，锋锐双眼也瞬间失去了神采，比之前苍老了何止二十光阴。

司战连忙扶住摇晃欲倒的司祭，言语中满是怒意：“老鬼，你这又何苦，三十年前你便不该碰这禁忌之物，如今损耗阳寿成这一卦，就是你的道？我族在这措温布残喘千余年，已是不易，便是回到昆仑，也不过如雪山之下一片残冰而已，想凭我等重开瑶池，简直是痴人说梦。”

嘎布与赞果完全不明所以，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闻听能重归昆仑，也是心驰神往，却不明白司战所说重开瑶池是何意思。

司祭此时几近油尽灯枯，使劲全身力气，抬手拍了拍司战手背，强自笑道：“你这老鬼，当年若不是推脱不做司祭，哪里轮得到我费这番心思，否则以你天资，不见得到等到今日我才看到希望。”

司战似是想起什么经年往事，微微叹息了一声，也不多言，司祭大口喘息了一番，精神似是恢复了一些，接着说道：“昨夜我便有感，今次措温切波必有异事发生，而且关乎我族人未来存亡，便已决定成这一卦，只希望我这十八年残命不算白费。只是这卦象我却也不甚明了，应该便是应在岛上那几个娃儿身上，老鬼，你莫管我，赶紧去海心山，那几个娃儿都是我羌人未来，千万要好生护持，我还死不了。”

司战闻言，略一思索，也伸手拍了拍司祭干枯手背，又转头看了嘎布赞果两人一眼，示意两人照顾好司祭，便抬身出了静室，也顾不上惊世骇俗，运起高深功力，如大鹏飘飞般掠向海心山，比之之前踏波踩水更是犹如神人一般，以致众多族人竟没什么人发现。

赞果见司祭满脸死气，老态龙钟，不由心下伤感，赶紧起身扶住，让他坐在一尊矮榻之上歇息。往日德高望重，威仪四方的司祭老人此刻便如普通濒死老者一般，干枯面上毫无血色，却无甚不舍之意。

嘎布也是心中难过，却见司祭抬头望着自己，沙哑说道：“嘎布小子，我时日不多，却有心愿未尽，你可愿成全？”

嘎布闻言，强自支撑，双膝跪下：“司公，您尽管吩咐，但凡嘎布能做到，必定万死不辞。”赞果也是心中奇怪，嘎布兄弟如今形同废人，况且叔公都不知他是否能恢复伤势和修为，且不知司祭他老人家有何心愿，目光带着问询看向司祭。

司祭知他心意，也不管他，只是对着嘎布说道：“生死之事，我早已看破，倒无甚不舍，只是这一去，司祭这位子便空下了，今见你家那叫做瑶珠的女娃甚是聪慧灵巧，根骨悟性都是奇佳，我欲传她衣钵，不知你意下如何？”

嘎布闻言，也是深感意外，但也来不及询问瑶珠意思，当下点头应下：“司公放心，这是瑶珠的福分，我必定从旁鞭策，不许她偷懒懈怠。”赞果倒是欲言又止，毕竟女子出任司祭，在本族还是从未有过之事，况且一个女娃修习卜算祭祀鬼神通幽的术法，总是感觉怪怪的，而且他也并不知道瑶珠已经得了元灵明悟，不管愿意与否，都已经具备了通幽灵祭的资质。

司祭得有衣钵，心情大好，气色也好了几分，淡淡说道：“我会用禁术借命半载，这期间便让瑶珠那娃儿跟在我身边好好修行，其他事宜我也会有安排，你们不必担心。”

闻听此言，嘎布与赞果心下大惊，想劝司祭放弃，却又说不出口。向天借命便是违了天道因果，死后魂魄不入往生，还要被无穷业力噬缠不休，除非魂飞魄散，不然便要一直受那无尽苦楚。想司祭他老人家为了本族兴旺存续，当真完全不顾自己的生前身后。两人心中哀叹，又满心的敬佩。

赞果见司祭神情还算正常，便小心的问询：“司公，您老人家说的重开瑶池是指？”

嘎布也是同样好奇，迷惑望着司祭，也不知司祭是否会给些答案。

司祭稍加思索，带着一丝苦笑说道：“其实也无甚隐秘的，我们这些族人虽说是昆仑苗裔，其实不过是昆仑山下的守门之人。据说当年昆仑山被天外魔神侵扰，那一战山崩地裂，天日难见，昆仑众仙拼死抵挡，死伤惨重，最终仍然不敌，便引发禁忌逆天阵法，除了尚是幼童的我等先祖，全部用生祭之法，以千万生魂唤醒昆仑万载龙脉灵力，凝成无上庚金玄冰剑气，重伤那天外魔神，魔神退逃，冰寒剑气散于昆仑仙境，将先祖生魂全部困于瑶池之内。重开瑶池，不过是解救我等那被困千余年的先祖魂魄罢了。”

嘎布与赞果听闻这等隐秘，不由面面相觑，随即又突然醒悟，异口同声的开口道：“那不死泉难道……”

司祭见二人反应如此之快，也不枉都是这一辈的翘楚人才，微笑点头：“那不死泉便是瑶池之水，本来是没有的，据说是被一位神仙一般的人物以剑破开，还取走了一块晶石，之后便一直存在，千百年不冻结，只是那泉中白石吸收庚金剑气，煞气太重，先祖们的魂魄无法顺泉水脱困罢了。”

原来如此，难怪嘎布伤势这般难以恢复，原来此中还有这些隐秘。

司祭说了这些话，神情有些委顿，却突然朝向海心山方向扭头凝思。外面的诸人也喧闹起来，纷纷望着海心山方向。

措温布上方天际，一阵玄色气息如雷霆交织，时时闪电仿若九天雷罚斩下，却无一丝轰雷声息。围绕海心山的湖水无风自荡，而且越来越急，偌大的水汽拧在一起仿佛巨大的水龙覆盖了海心山越升越高，好似与九天之上搭起了一根水柱。

司战老者将要靠近岸边，却被水龙挡住，心下诧异：这竟然是传说中的龙吸水，岛上那些娃儿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却又无法强行突破，以他如今的修为，竟然有种想要叩首膜拜的冲动，司战心下大惊，不知于自己族人这到底是福是祸，司祭老鬼舍命成这一卦到底有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