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无赖 第三十三节 司战之隐

一路无事就到了倒淌河尽头，天色渐亮。东方天际一片赤红飘起，倒淌河如同一条蜿蜒丝带接入措温布，幽兰的湖水与远处天空连成一片，湖面偶有磷光闪动，说不出的灵动瑰丽。同行女娃们被美景吸引，驻足不前，反被众男子讥笑嘲弄，也可见直男是个自古就存活的奇特物种。

嘎布也不催促，让众人围坐歇息，吃喝些东西。只待天色大亮，就去盛会所在的地方报道，毕竟也是一村之长，例行点卯的规矩也是免不了的。

过不多时，天光大亮，无边际的措温布呈现在众人眼前，清澈湛蓝的让人心醉，在和煦的朝阳映照下好似镶嵌在草原上的一面大镜子，远处的朵朵白云漂浮在湛蓝的湖面上，连同起伏的群山形成了一副绝美的图画。

此时不光几个女娃兴奋异常，便是达扎一伙青壮小伙子也不由得感叹这大自然的造物神工，让人心折。嘎布望着辽阔的措温布大湖，不知想起了些什么，竟有些落寞。

忽听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嘎布兄弟，你可来的早啊。你们朗日的这这些娃娃生的不错，看来这次措温切波你们又是有的出彩哩。”声音来处，一行数人，说话的是一名高大魁伟的中年男子，年龄与葛布倒是若相仿佛。

嘎布闻言，也是哈哈大笑，起身快步迎了上去，与那中年人捶胸行礼，又伸开双臂抱了一抱，笑道：“赞果大哥，十几年未见啦，听闻你家儿郎可是这海西州最出名的好汉哩。达扎，你们这些娃娃快来给你们赞果伯伯行礼，他可是我的生死兄弟哩。”

达扎等人闻言，纷纷上前行礼，赞果一行的年轻男女也纷纷给嘎布行礼问安。相互熟识后年轻人便聚在一处，谈笑说闹，倒也不分彼此。

随后两群人便合在一处向祭祖会场处行去。赞果与嘎布并肩而行，趁两村子弟离着有些距离，便低声问嘎布：“兄弟，这些年来，你伤势可曾好转些了？”

嘎布不料赞果有此一问，低声笑道：“赞果大哥，罢了，好不了也死不了，好在娃娃们都已经成人，这世道又是安稳，便做个慵懒闲人，已是知足啦。”

赞果闻言，心下一黯：“兄弟，想你当年天纵之资，若不是那次为了救我，被魔气所伤，以至于此。每每想起为兄便心下难安，这些年走遍了天南海北也没打听出那魔气来历，以致这十年为兄都不敢来朗日见你，实在是心中有愧。”

“赞果大哥，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当年那点微末本领，不过是井底之蛙，再说，你我乃是兄弟，若是易地而处，你又岂能置我于不顾？说起来，当初也是我目空一切，连累你身陷险地，算了，不提也罢。年前，措仁兄弟途经我们朗日村，说起当年过往，还吵着要再与你拼酒哩，这次可得多喝他几坛好酒。”

赞果心中感叹，闻言也是一笑，心结消去不少：“哈哈，那小子平日里婆姨管束，不敢饮酒，怕是要借着今次措温切波，喝个痛快，咱们先去司公处办正事吧。”

嘎布点头，回身招呼身后的后生们跟紧，莫要乱了礼数。

沿路已有不少别村之人陆续赶来，有限数的相互招呼叙旧自不多言。

这措温布大湖和日月、大通、南山之间共栖居了大约二十几个村落，大家同宗同源，又无首位之分，只是设有三司：司祭、司律、司战。司掌三司的均为各村推选而出的德高望重之人。所谓司祭，便是专司祭祀、占卜鬼神之事；司律便是专门协调各村各部难解纠纷，以及公证律例；而司战便是面对外敌组织抵御、征战以及培养各村部护卫等武装力量的首脑。当年嘎布便是极有希望成为执掌司战之人，奈何莫名受伤，便黯然隐居于朗日村中，再无建树。

措温布西南处，一大片草地之上，此时人山人海，人群正中搭起一座丈许的高台，四周彩带经幡环绕，热闹庄严。高台之中，猪牛羊三牲齐置，各类果品也是琳琅满目，达扎等年轻人头次见了这般热闹景象，一个个兴高采烈，东顾西盼，不亦乐乎。

嘎布与赞果让随行的年轻人且自观瞧，不可生事，联袂行至高台下方，与先到的各村落带队之人见礼之后，来到一旁端坐齐整的三位老者面前，躬身行了大礼，双双道：“朗日村嘎布/夜山部赞果，见过三位司公。”前面两位老者颔首说声免礼，末座之上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却面有怒色：“嘎布你这小子，还有脸来见我？哼！”说罢狠狠磕了一下面前茶盏。

嘎布与赞果闻言相视苦笑，嘎布不敢起身，赞果却率先凑到近前：“五叔公，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您还是这般火气啊！嘎布兄弟自有苦衷，今日盛事，您就饶了他吧，回头他是一定要当面给您斟酒赔罪的。”

老者依旧心中不忿，怒哼一声，挥了挥衣袖，让嘎布自行去吧。嘎布对着赞果点头称谢，又对老者施了一礼，起身退到了各部村长的位置。

原来这老人家便是当代司战，十多年前就有意让嘎布接替自己出任司战，奈何嘎布正值壮年，却忽然归隐朗日村，安心做个太平村长，坚决不敢接手司战之位，还说什么自己本领低微又有暗伤难愈。当真气的司战老者不轻，嘎布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二十岁便取了那一届的“北嘎”，十多年前更是在措温布湖畔鲜有敌手，便是自己也没把握能在一百招内击败他，大好儿郎，却窝于一村做起了隐士，当真是可惜又可恨。

赞果连连好话，算是安抚了司战老者，老者这些年间也自知晓了一些隐情，只是惜才，又一直没有合心意的后辈，总还幻想着有一天嘎布能替自己接下这司战之务，自己心里是把嘎布当徒弟子侄一般看待的，叹了口气，便也不再气恼。

赞过这才得了闲，寻到嘎布等人，却见那措仁已经寻到嘎布，正自吹嘘：“赞果那厮别看功夫强过我不少，不过他却是真正的耙耳朵，最怕他那婆姨哩，今次非要灌他个大醉让他心服。我家那婆姨整日对我低眉顺眼，何曾敢禁我吃酒？”

嘎布与几个相熟的微笑不语，赞果却忍不住了：“好你个措仁，竟趁我不在胡乱吹嘘，这些兄弟哪个不知你见了你家婆姨便如那鼠儿见了夜猫一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把我灌醉，就怕你那几坛雾月烧不够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