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父 第十五章 地狱

在门突然关上的一刹那，阿雅一怔，但随即又迅速恢复常态，提着油灯缓缓地走向那扇之前打开过的铁门。

也许这扇门不会再打开了。阿雅暗暗地向，随即便已到了那扇门前。轻轻地推开，骤冷地空气随着门被打开的角度，越发地肆虐起来。这是来自地狱的风，夹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最好闻的不过是其中的腐朽气息，带着一股莫名的花香凋零后的腐败味，令人十分清醒。

阿雅驻在门口，迟疑地向里面看了看，与来时无异，依旧是一条黑暗潮湿地楼梯通向深不见底的地底。她的内心隐藏着害怕，记忆里的深处不断唏嘘着过往，未知才是最可怕的魔鬼，现在她所面临的，正是这个，因为她难以猜测这份选择是否是一条永不回头的不归路。

渐渐地，在长久的沉默后，她迈出了第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滴答”如同水滴一样，平稳地落在了第一台阶，紧接着是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越来越多的水滴奏出一支交响曲：在黑暗潮湿的通道里，回响不断，余音不绝，一层击打着另一层，翻涌起澎湃的波涛，是谁再黑暗之中低声细语，呼喘着热气，竭力地奔跑。摇曳的灯光，明灭不定，投射着另一个人地倒影。

奔跑着，她始终再奔跑着，不愿多停留哪怕一会儿，被那压抑地空气塞得胸闷喘不上气来。空气中得潮湿与腐气是可以遇见得，化作一团团白雾，阻挡在阿雅的面前，但阿雅仅仅是微微一靠近，那群白雾像是受到惊吓似的四散奔逃起来。手中的油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为她照亮前方的黑暗。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以及浮雕像一副长长的画卷，从身后的世界一头延伸到了地狱的另一头。但她无暇顾及，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她要去救她的爸爸。

楼梯的一阶与一阶宽阔了那么少许，阿雅不知不觉地感到轻松起来，脚下的台阶不再像之前那样磕脚了，反而平缓了许多，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两边的墙壁时不时地回出现一条并不显眼的岔道口。但阿雅不敢进去，大部分的隐细通道都被她忽视了，整个通道里吹拂起了极其细密的声音，像千万幽灵在低声哀怨的倾诉。

渐渐地，阿雅放缓了脚步，眼前出现了一处十分宽阔的中厅，灯油的光亮再也无法照亮整片黑暗了，所有的光芒都如同泥牛入海，寻找不到一点儿踪迹。

阿雅悄悄地求索着，脚步放得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走着，一丝大气也不敢呼出，神色紧张地张望着四周，生怕自己疏忽了什么。她不停地有意摆动着手里的这盏唯一绽放着光亮的油灯，希望它可以变得更亮一些，好为她照亮黑暗，指明方向。担忧等在此时仿佛变成了不听话的孩子，光亮越来越微弱了，没有一丝挣扎的，任由周围的黑暗尽情肆虐与侵蚀。它摇曳不定，仿佛孤儿，无依无靠，孤独地在茫茫的黑暗世界中行走，随时都会有消失的危险。死亡，仿佛就在此刻，成为了最美妙的引路人。

经历了那么多，阿雅终究知道勇敢，即使一个人身处黑暗，也不再感到害怕了，但她自从堕入了死一般沉寂的黑暗后，内心便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的惶恐。

是谁？在给与她最后面对这场黑暗的勇气，是她手中的这盏从黑帽彼得那里获得的发着柔和光芒的油灯。

她静静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摸索了很长时间。长久的黑暗与孤寂体验会使她内心有些儿力不从心，脚底因为沾染了一些不明不白的液体而显得格外沉重起来，学校推以下如同陷入了沼泽之中，难以抽身而出，但她依旧在平静地行走着；身上的衣服也因为空气中的潮湿而显得格外黏腻起来，紧贴在皮肤上，让她感到十分难受，但她依旧在行走着；汗水早已染湿全身，眼神却从未空洞，她在继续向前，缓慢地行走着。如若在粘稠的泥沼中散步，身体倦怠愈发使不上劲了，但依旧没有放弃。

她还是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吗？也许不是了吧？她已经抛弃了她的一切及所有，她失去了曾经的她，失去了她的过去。这，才是黑帽彼得所说的代价。

为什么不害怕黑暗呢？兴许已经麻木了吧？

终究还是在这漫无边际的地狱中行走着，静静地求索着她所想要寻找的答案。

渐渐地，一道门若隐若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扇极为朴素的木门，阿雅最终停下脚步，站在这扇门前。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呀！阿雅来找你们啦！你们在哪？”她的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颤抖握住门把手。

很熟悉的，很熟悉的这扇门！这扇记忆中曾经给她无数快乐的童年的木门。她缓缓地拧开门把手u，汹涌的寒气瞬间倒吸而入，阿雅一个踉跄跌撞了进去，扑倒在地，手中的油灯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终于无力地熄灭了。

阿雅挣扎着爬起身，手中的油灯不见后，她立即陷入了恐慌中，她迷茫地看向四周，企图去寻找那盏油灯，奈何周围一片黑暗，油灯因为熄灭从而隐匿起来。

“呵……唔！”阿雅低喘一声。忽地一阵寒风迎面吹向阿雅，寒冷的空气在她的胸腔里打着转儿，令她感到无比窒息而又难受，但在下一刻便又迅速消失了，阿雅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眼前的这片黑暗领域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使人的内心压抑到无法自拔。

“是谁？”冷冷的一声低语从幽远中传来，不断回荡着，似乎不近也不远。

尽管是压低了声音的轻声呵斥，但阿雅却还是能猜到：那也许是她的妈妈。

“妈妈……”阿雅轻咳一声。

“阿雅！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那个声音既惊讶又愤怒。

忽地一阵寒风吹遍，整个房间亮了，一片鲜红的世界。整个墙壁与地面都是用岩石砖做成的，此时却散发着幽红色的光芒，仿佛在溢出鲜血，显得娇艳欲滴而又迷人，但在此时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坐在朝堂正中的足有着一头橘黄色头发，双眼渗透着鲜血，而皮肤却是异常得惨白。在她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浑身狼狈不堪的年轻男人，正是阿雅的爸爸。看样子，似乎已经昏迷了有些时候了。

“妈妈……”阿雅哽咽地说，眼中已经充满了泪水，“住手吧！”她用十分恳求的语气说。

“不可能！阿雅！快回去！这里并不属于你！快回去！”那个年轻妇女猛地一拍椅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看向阿雅。

阿雅吓了一跳，随即眼泪已哗啦啦地溜了下来。“不是的，她已经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从来不是这样的！从来不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阿雅泣不成声地说，脚步已经缓缓向前迈进，她仍在迟疑，因为她在期盼自己的妈妈可以改变自己的主意。

这一句话如同利剑一般插进了年轻妇女的心脏，她略微恍惚了一下，沉默不语，仅仅是用目光痛恨地看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许久，才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他，是你的爸爸。”

“爸爸？”阿雅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昏迷不醒的衣衫褴褛的男人。他依旧戴着那已经破了一个镜片的眼镜，身上的擦伤随处可见，似乎做过某种挣扎后，而留下来的。

“不可能，不可能，爸爸不会是这样的！”阿雅蹲下身捂住口不可置信道。

“快走吧！阿雅！这所有的罪终究需要他一个人来偿还。”隐隐约约之中，年轻妇女的眼中已经流出了鲜红的血泪。

“不行，要走就一起走，你难道不是我原来的妈妈了吗？”阿雅重新站起，又向前走了几步道。

“呵！”年轻妇女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说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全都回不来了！我早该知道如此，当初又何必嫁给他！阿雅，妈妈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那是为了让你能继续快乐地活下来，看到你现在那么难过与痛苦，妈妈又何尝不是呢？忘了这一切吧！回到原来的世界。在那里重新寻找你的幸福。”

“妈妈……”阿雅紧紧攥住胸前的口哨，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说：“真的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吗？”

年轻妇女轻轻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把阿雅抛下？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带走阿雅的爸爸？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爱着你啊！”年轻妇女悲怆道，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妈妈……”阿雅静静地看着，发出一声细小的叹息。她并不知道这样的爱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不断使她陷入痛苦与迷茫的交错中吗？

“那不是爱，妈妈……”

年轻妇女微微一惊，睁开眼睛，随即触怨地看看向阿雅，表情因为愤怒扭曲了起来，“难道这个人就一直给与你那你所想要的爱吗？”

阿雅轻轻地点了点头，面带笑容，看向那个躺在地上的爸爸，心中悄悄地安慰道：“放心吧，爸爸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啊哈……”年轻妇女癫狂地笑了起来，俨然变成了魔鬼般的模样。周围的空间变得扭曲不定起来，刮起了刺脸的狂风，发出一声声哭泣时的哀怨。

“不要！住手吧！妈妈！”阿雅焦急地呼喊道，身形因为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她站稳身形，向妈妈跑去。

年轻妇女仅仅是用怪异的目光看了阿雅一眼，随机一道无形的墙便阻挡在了阿雅的面前，阿雅随即便感受道一股巨大的推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外倒飞起来。她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后，便便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她吃痛地睁开眼，看向她。

“不可能的！谁都无法阻止我带这个恶魔离开。”鬼妇恶狠狠地说，她身上的衣襟上下翻飞，飘零出无数碎小的血珠。双目已经充溢血光，桔黄色的长发变得比鲜血还红。她腾空而起，停留在距离地面不到两米的半空中，背后渐渐地涌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黑红色的空间漩涡，高速地旋转着，产生了使人难以招架的吸力，而阿雅则因为刚才被跑出了几十米，所以受到了很小的影响。

“住手啊！妈妈……”阿雅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鬼妇，艰难地说。

“谁都不能阻止我！谁都不能！”鬼妇突然俯冲而下，抓住了那个躺在地上的昏迷的男人的衣衫，轻松地将他提起，转而又迅速地向那个漩涡冲了过去。

“不要啊！”

尖锐的哨声响彻，打破了这个空间的躁动，时间在此刻凝固，一切都变得缓慢了起来，一幕幕地上演在阿雅的眼中。

顷刻间，空间支离破碎，剧烈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整个房间变得明暗不定。巨大的恐慌感充溢在了阿雅的脑中，但她也仅仅是站在原地十分吃惊地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变故。

“不！！！”鬼妇的不甘声传来，紧接着阿雅便感到自己的脑子变得晕沉起来，产生了剧烈的呕吐感，但在短暂的经历后，脑海中一片清醒。她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刺眼的白色光芒瞬间涌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我这是……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些仿佛都不大知道了，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而又迷茫的梦魇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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