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赋诗 7.莫虎

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知道是谁说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但是每一个听过这句话的人都表示深以为然。即便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也难免遭遇不公。莫虎就是认为自己是最不公平的那一个人。

当年莫家仙人莫无极在飞升之前留下一句话“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寄喻后人不断努力，让莫氏一族成为伟大与永恒。后世莫家便以这八个字排资论辈。

不得不说无极仙人飞升后，莫氏一族人才辈出，特别是这一代简直称得上百花齐放。不要说庸才，就连中人之资的都没有一个；在大荆皇朝里每一个领域都是由莫家人独领风骚。也正应如此莫家被其他门阀所惊惧，最终导致莫氏一族迁徙避世。

当代家主就是经字辈，名曰：莫经云。

“莫经云，妻妾三人，子女八人，正妻刘氏乃先帝赐婚，后产二子，名曰：莫天涯、莫天赐……

莫天涯手持银枪，所向无敌，官拜镇北大元帅；莫天赐手捧经卷，文采无双；受封龙渊阁学士；兄弟二人，具是一时才俊。遭逢大劫，莫天赐遇刺身亡，莫天涯阻敌身陨。”

——《十六国春秋.莫氏左传》

莫虎便是莫天赐的独子，他励志要继承父亲的荣光，光耀门楣。从小便听娘亲说起父亲生平种种……说的是父亲如何运筹帷幄千里，却谈笑风生的书生意气；说的是父亲如何手无缚鸡之力，却纵横天下的横行无忌；

依稀还记得那一年他三岁，父亲最后一次抱他。

“江羽儿，你可知爹爹为啥给你取这个名字吗？那是爹爹想让你长大了可以学识渊博，可以跟那周公瑾一般的羽扇经轮……”

“你可知爹爹最后悔的是什么吗？爹爹一生自负，天下也不过爹爹的落子星盘而已，多少大侠宗师在爹爹这个书生面前俯首称臣，这是何等的快意……”

“爹爹今晚要去见你皇帝伯伯，可是爹爹却再也回不来了，想我莫天赐不过一介书生居然劳动剑仙出手，如此却也轰轰烈烈勉强配得上我的身份……”

“若我一开始便是选择习武而非修文，一个剑仙又算的了什么？”

“以后就不要叫莫江羽了，太粉气，不好！改名为‘虎’！我莫天赐一生文压九州，我的儿子便要‘虎啸天下’！”

那一年，懵懂的他眼睁睁的看着父亲那坚挺的背影，义无反顾的走出了大学士府，然后……再也没回来。此后再没人叫他莫江羽，他便成了莫虎。

习武是父亲给自己做的选择，也是莫虎这一生的所追求的目标；

父亲是天下第一书生，他的话从来都不会出错。

莫虎曾经被誉为莫氏下一代的四杰之一，他的天资之强仅略孙与莫风。身为宗家嫡子的他，再修行资源上自然有有着极大的优势。年仅七岁便根据根骨赐予《浑元大三天》，这可是儒教最重视的春秋三经脱胎出的无上典籍。足以看出对莫虎天资的认可和期待；

莫虎也不负众，身具最纯正高贵的莫氏血脉，但并无半分纨绔习性；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年仅十二岁便突破桎梏，一脚踏入洗髓期，如今境界稳固在的洗髓中期，大多年的江湖人士都在过花甲的才能有此成就，不可谓不天子骄子，不可谓不惊艳决绝；

两年前，莫风练成百年无人学会的《碧落曦和》剑法，获取了雏凤的称号后，他觉得龀虎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毕竟他名字就是一个虎字！

可谁知突然杀出给黑马莫凡，用一把横刀硬生生的把自己内定的称号给抢走了。父亲要我虎啸天下，这龀虎本应由我取之……

如若只是一个寻常称呼倒也罢了，而莫家每一代只会选出四个最杰出的弟子重点培养，并授予称号寄托未来。所以无论多么天才妖孽。有称号和没有称号这中间的区别就大了去了。这不仅仅是一个虚名，更是仙缘！

莫虎从不觉得自己的天资与勤奋比任何人差，即便对手是莫风他也有信心与之一战。他不服的是自己十年苦功竟被人一年超越。

难道？这便是《十三经》的功效？

《混沌大三天》再好也仅仅吸收了《左传》《公羊传》《谷梁传》三本春秋精华，可又如何相比《十三经》，那可是聚集儒教经文奥义大成的奇书。

当然，莫虎也知道并非族长藏私，《浑元大三天》确实是和自己最为匹配的功法，若授予自己《十三经》最终只会是害自己走火入魔。

但龀虎一称横刀被夺让他如何念头通达？

苍天何其不公？今日便要与凡哥儿好生计较计较，看他如何担当得起龀虎二字？

“我最后问一句，让是不让？”

此时的莫凡正耐着最后一丝性子问了一句。经过这么一会他心中早已通透，有人想看看他的成色，那他今日就放开手脚任意实为，闹他个天翻地覆。

“堂少爷，不是我赵三不识尊卑，只是我家少爷有令，小的有心无力啊！”

这个赵三的家丁神态倨傲，他眼眼神中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仗着自己身上还存留稀薄的莫家血脉就真当自己是少爷了。今天赵三就是要撕破你这张遮羞布。

“赵三，你以为我不敢抽你？”

“主子打奴才天经地义……”赵三依旧嬉皮笑脸，他俯下身子在莫凡耳边接着说：“可你不行，你就是个小杂种。”

话音尚未落下，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道击中赵三的小腹，顿时让他倒退十余步才稳住身形，身子躬的跟个大虾米一样不停的咳嗽。

此时的赵三心中难免有些吃惊，刚刚那一手快似流星，武师修为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反应。

不要觉得赵三在莫家只是个家丁就以为他是个草包，实际上想当莫家的家丁可并没有那么容易。

莫家培养家丁一般都从适龄孩童中挑选资质上佳者进行培养；

八岁起便和莫家的少爷一同习武，成为少爷们的人肉沙包。

十岁必须成为合格的武士，也就是迈入炼体期，作为莫家少爷们的对打陪练；

二十之前必须成为武师，也就是踏入洗髓期，成为府中最基本的护卫力量。

三十以前若能一举突破易筋期成为侠士，那即可成为府中管事，即便府内的小姐少爷见面都会在称呼上冠以‘叔伯’，以示尊敬。

如若有幸买入幻虚其，成就宗师，可入草堂挑选一次秘法典籍修行，从此便有了机会证道成仙；

总的来说，莫府对家丁的福利相当丰厚，平日里主要是安心练武，也不需要干些劈柴挑水的粗活，那些自然有从被家丁队伍里淘汰出去的杂役来做。

再如果，能讨得某个性格豪迈的主子欢心，偶尔还能赐下一两句心法口诀，或一两式精妙杀招，那就赚大发了。要知道这些看似普通的功法残页若流传出去，足以将整个江湖掀的个天翻地覆、血雨腥风。

“布阵！”

赵三完全没料到这个破落的堂少爷会有出手的胆魄，他一时不查竟当众人面着了道，虽无大碍但这脸可丢大了，今个儿如不找回场子，往后还如何做人？

于是乎，身为一等家丁的他直接下令布阵，想想后他又咬着牙，补了一句：“七杀阵！”

莫府是家丁自是资质不俗，但也不见得如何逆天，仅超出常人许多而已。平日里修习的也无非是入门基础的粗浅拳脚功夫，所以战力有限的紧。若是遇见修为高深的仇家寻仇，没有点绝活，那还怎么保护主上？

所以阵法也是莫府的家丁必修的课程，借此用数量里弥补质量上的差距。曾经有过三位洗髓期的侠士，联手击杀了一名换幻虚期宗师的骄人战绩。

莫府的阵法是很有讲究的，分为困阵、迷阵、杀阵、死阵四种。

困阵主要是活捉敌人，迷阵就是拖延敌人等待援兵，杀阵就是格杀敌人，而死阵顾名思义就是舍身取义，以死亡的代重伤敌人。

这‘七杀阵’便是死阵中的一种，赵三这是准备拼着责罚也要让这位堂少爷，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众家丁听闻赵三指令后，先是一愣，然后的相互犹豫的对视起来。赵三见状生怕耽误时间，错失挽回颜面的机会。急忙再次喊道：“我是少爷贴身的一等家卫，尔等只需照做，一切后果，某家一力承担。”

众人见赵三搬出了少爷，只当是莫虎对这厮面授过机宜，他们可不敢坏了少爷大事，当下便不再犹豫，纷纷从腰间抽出兵器将莫凡困于阵中。既是死阵，那自然要全力以赴，以伤敌为主，若是这位堂少爷有什么损伤，自然有家主和少爷与族中长老分说，他们只是小小的二等家丁。

阵势一成，莫凡顿时感觉到了凝重的压迫感，他身体上多给部位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他知道那是被阵势锁定了气机，只要他露出丝毫破绽，对方就会朝这些地方发出连绵不绝的攻击，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

此时赵三也站起了身子，慢条斯理的拍了怕身上的灰尘，用懒洋洋的语气对阵内的莫凡说道：“堂少爷好俊的身手，哦，我还差点忘记堂少爷可是莫氏下一代的绝世高手。是叫哪个？对！龀虎是吧，那就不好意思，堂少爷如此了得的身手，小的们用困阵迷阵怕是奈何不得你，只需的动用杀阵，想来以堂少爷的本事，定会平安无事。”

莫凡前世是高原兵，经常跟阿三国对持，虽然总是打不起来挺让人着急，但每次对骂的气势从未怂过。共和国军人讲的就是个精气神，我可以打不过你，但是我气势绝对不能输给你。他本想直接怼一句：“好狗莫吠！”可被困于杀阵之中，十数道气机锁定在自己身上，他只要稍微分神便是万劫不复。无奈，他只能集中精力应付即将到来的致命攻击，并不做任何理会。

赵三原本也是想扰乱对方心神，可见莫凡那淡定的神态再一次刺激到他那强烈的自卑感。他没有在对方眼中看到恐惧或者其他什么情绪，平静的就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眼。妈的，不屑一顾是吧？无视我赵三是吧？老子今天就废了你！于是他气急败坏的朝一众家丁喊道：

“都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上！”

众人闻言立即从不同的方向攻向了莫凡……

如果说莫凡没有抗下阵法的杀意，那他会忍不住先行出手，这也就是他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如果说莫凡一直无所作为，那他就会被这七杀阵生生耗去大半心神，等到临界点的时候，阵法就会发动，以雷霆之势将其格杀当场。

可现在赵三强行催动阵法，还在蓄势的七杀阵原本十层的威力便不足六层。可即便如此，这等威力，也是足以绞杀任何的同级高手。

下一刻，一道月牙白的刀芒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刀鞘，围绕其主人一圈后又快速的隐藏回刀鞘之内蛰伏，当真是动若洒兔，静若处子。

一刀过后，莫凡幼小的身影笔直的站场中。而以他为中心，四面八方躺了一地的家丁在遍地哀鸿。那一刻，他们每一个人都感觉这一刀是针对自己而来，锐利的刀芒斩断了每个人手中用的兵器，强大的气劲如巨兽一般撞断他们多根肋骨。

如此恐怖，当真只是给孩童？

杀阵已破，莫凡再无阻拦，运气凝神，所向披靡的一刀劈向赵三，他势必要诛杀此人！

赵三此时六神无主，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刀由远至近的斩向自己头颅……

动弹不得的赵三竟毫无反应，若这一刀劈实了，自己肯定会一刀两断，连给全尸都留不下。他还不到三十，还有大好前途，他想求饶，可在浓浓的杀意锁定下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铛！”

火星四溅，莫凡倒退五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幼小的身躯前一片殷红。

只见一个黑袍少年手持阔剑稳稳站在赵三面前，气度如同山岳般沉稳。而他身上的衣襟被浑身气劲激荡下，竟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原本必死的赵三此刻却惊喜的喊了一声：少爷！

他又哪里什么‘拔剑术’什么‘月华琼钩’是个什么鬼？他心里正嘀咕要不要自己编一个牛逼的名字来唬住对方？那么问题来了，是叫‘迎风一刀斩’威风点呢？还是叫‘归海一刀’更霸气些？

莫凡这回正琢磨着怎么能‘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把这个逼装好。至于会不会被雷劈就无需担心，反正又不是没被劈过。可莫不是后世的屌丝，当然理解不了这种小市民心态。他见莫凡脸色阴晴不定，还道是这位‘贤弟’不肯分享武道经验，他索性直接单手举起阔剑，遥指着莫凡说道：

“凡弟若有难言之隐道也不必勉强，今日愚兄就来领教一下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