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瞳诀 第二章

1

姚竹斐领着小六来到府门口，向着其中一名侍卫作了一揖，道：“郝大哥，在下有篇策论刚写好，特来面呈给二公子。”

侍卫见到来人，又见他身后跟着一个仆从样子的陌生面孔，不免疑惑：“姚小先生平时登门总是孤身一人，为何今日却带了仆从前来？我也从未见过其他门客，带着仆从前来面见二公子。”

姚竹斐解释道：“郝大哥不要误会，这位并非在下的仆从，大哥不要看这位先生如此打扮，其实这位先生是位能人易士，是受在下邀约，来投奔二公子的，二公子平日广招贤士，大哥也知晓，但凡有才又有心之人，二公子定不会拒之门外。在下愿以性命担保，这位先生不是坏人。”

侍卫听此言，觉得有理，上前对着小厮搜了身，然后敲开府门，放二人进入府中。

姚竹斐给小六一个眼神，小六紧跟其后。小六一进入门中，顿感一阵威严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姚竹斐在前方一路小走，小六亦步亦趋，低着头，揣着手，不敢抬眼。他在心底暗自庆幸，果然如主上所言，便能顺利见到二公子，主上不愧是雪仙谷的最有能耐的大弟子。

绕过曲曲折折的走廊，姚竹斐停在了走廊的尽头，面前是一片草地，草地前方是一片碧色的湖水，湖中有大片大片的荷叶，荷叶上零星缀着几朵含苞的荷花，此时正值春季，这些荷花苞似乎来得早了一些。湖的正中间修着一座六角亭子，放眼瞧去，那亭子好似漂浮在水面上，周围并没有可以直接通行进入的路径。亭子中，有两男一女，两位男子身着一黑一白，坐在亭中，手上有些动作，好似正在下棋，而女子则立在玄衣男子身后。

湖边站着一人，四十来岁，着衣朴实，留着长须。姚竹斐示意小六留在原地，自己上前，对那人作揖。

小六瞧见二人正看着自己的方向，也不知在私语着什么，内心的紧张油然而生，而在湖心的人，他离得这老远，都能感觉到此人极强的气场。

姚竹斐走回来，来到他身边，悄悄说：“走吧，我可是把身家性命全压上了，你可不要害我。”

小六看他眼神十分幽怨，定定神说：“不会，放心。”

湖边那人不知从哪找来一条船，划向湖心，上了亭子后，对着着白衣的男子耳语了几声，男子好似点了点头，那人又上了小船，划向湖边，又上了岸，前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那人走到他们面前，姚竹斐介绍道：“小兄弟，这位是宫管家。”

小六对他作揖，宫沛摆手道：“莫客气，请随我来。”

于是二人跟着宫沛走向湖边，上了小船，小六仔细观察这船，船上似有些装置，他却看不太懂。

小船悠悠晃向湖心的亭子，荷叶被船桨拨得纷纷让开了道路。

越靠近亭子，小六越发紧张，不由得有汗水从额头流淌下来，滴落在船上。

姚竹斐看他如此模样，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你刚刚与我那番对话，也不似会畏惧大人物之人会说出的话，怎得你却如此害怕？”

小六艰难扯出一个笑容：“那番话是主上的原话，我又不是我家主上，有所畏惧也是正常的吧。”

姚竹斐点点头，心想，原来如此，想不到这魂未如此厉害，连他们如何对话，都能预料。他微微笑了笑：“没事的，二公子虽给人感觉气场强大十分威严，为人却通达随和，你不用如此害怕。”

小六听此番话，心下莫名安定了些。

“到了。”

2

宫沛放下桨，走上亭子，走到白衣男子身边。

姚竹斐和小六也一同上了岸，姚竹斐面向白衣男子鞠了一躬，小六也连忙跟着鞠躬。小六悄悄抬头，瞧了眼面前的三个人，这一眼竟瞧出了神。蓝衣女子柳叶弯眉，挺拔鼻梁，樱桃小嘴，长相清丽。白衣男子虽唇色中少了一点血色，但丝毫不影响他精致的五官，比大多女子还要肤白貌美。只是奇怪的是，这快要入夏的天，他竟在身上披着件大氅，那大氅看上去毛色锃亮，十分名贵。而玄衣的男子就更妙了，小六这一时间竟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即便说他是那画中的仙人，小六都不会觉得过分。这三个人在一起，简直是一幅活着的美妙画卷。

“不必多礼。”白衣男子轻声说道。

小六还出着神，姚竹斐见状赶紧将他搀了起来。

这时，坐着的玄衣男子站起身来，对着南宫错说道：“既然二公子有客人来，我们便先行一步，下次再来叨扰。”

“也好。”南宫错向玄衣男子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对身边的宫泽道：“宫沛，替我送陆轩主和洛诗姑娘回去吧。”

“是。二位请。”宫沛抬手示意二人先行，玄衣男子向南宫错点头示意后，带着蓝衣女子踏上了小船。

宫沛刚准备上船离开，南宫错又发话：“把姚先生也带下去吧，整理一间北苑的厢房出来，让他住下。”

“是。”宫沛答道。

姚竹斐一脸困惑，但还是跟着管家一起上了船，四人又坐着小船，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此时的湖心亭，只剩小六与南宫错两个人，小厮看着面前肤白貌美的二公子，紧张又由心底油然而生。

“你叫什么名字？”南宫错看着小六问道。

“小、小六。”小六回答。

“小小六？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你家主上让你来找我，所谓何事？”南宫错轻笑了一声。

小六愣了愣神，赶紧答道：”啊不，小人名叫小六，主上让小人来，是要小人将一封信交给二公子。”说完，小六从怀中掏出令牌和信件递了出去。

南宫错接过信件和令牌，将令牌放到未下完的棋盘残局上，拿着信瞧了瞧，信封上写着：二公子敬启。

他拆开信封，抖开信笺，信笺上用小篆写道：“闻公子甚得上意，承大统之势颇盛，然恐四顾豺狼环绕，今欲与君盟，君得助力，吾得荣光，以期告慰祖师英灵。吾与师妹携手，师妹资高，愿君邀之明辅，吾亦暗协，倾谷之力，助君上位。另，四月初十，吾卜得异象，于君宅东南位，君命人日夜候之，必得大鱼。魂未敬上。”

四月初十，不就是今日，魂未这封信送的也真是时候。南宫错不动声色地把信笺折起，重新塞回信封中，又将信和令牌揣进袖袋。拿起棋盘边摆着的铃铛，摇了摇后放下，又将手放到身下，似乎转动着什么，竟将自己从桌前推了出来，小六这才看到，二公子竟是坐在轮椅之上。

他转动着轮子，来到小六身边，低声说道：“我会写一封回信，你且带回去，我会让宫沛跟你一起回去。”

“是。”小六向身旁之人作揖回道。

3

远处，宫沛正划着小船缓缓而来，这回他将船侧着停靠在湖心亭边上，从船的两头抛出绳索，将船牢牢拴在亭子两边的柱子上，又从船上放了块木板连接船和亭子，然后上了亭子，将南宫错推到了船上，接着将船上一个木栓拉起，插入到轮椅的轮子中空的部分，这就将南宫错的轮椅固定在了船上，他又示意小六上船，将船划回了湖边。到了湖边，管家又按照刚刚的做法，将南宫错推上了岸。

到了岸上，宫沛竟不再上前，默默地跟在南宫错身后。

南宫错缓缓转动轮子，去往书房的方向，小六则跟在管家身后，陪着南宫错一起，慢慢前进。

期间，他们一行穿过一个十分大的园子，园子四通八达，且路面修得极其平整，在经过一片花圃时，南宫错还弯下身来，折了一支月季，放在腿上盖着的毯子上，那支月季开得极好，鲜红的色泽娇艳欲滴。

南宫错似心情极好，俊美的面上挂着笑容，手底下转动轮子的动作也似快了不少。

三人来到书房门前，宫沛转过身来，示意小六停下，自己也站在了门口。

书房的门槛修得极低，南宫错无需辅助，直接转动轮椅便进到书房里。

他到书桌前停下，掏出抽屉中的火折子，将桌上灯笼的遮罩取下，用火折子点燃烛台，又掏出袖中的信，放到烛火上。火焰跳了一跳，蹿起老高，瞬间将信吞没，信笺连同信封一起，发黑，变灰。在火焰快燃到他手指时，他松开手，快燃尽的信掉落在焚香所用的盘子中，跌成片片灰烬。

他提起笔，很快写完回信，又转动轮椅，来到书房门口，将信递到小六手中。

他向管家招手，管家上前俯身，他对管家耳语了几句，管家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月季花，带着小六离开。

一阵微风吹来，他感觉有些发寒，便将身上的狐皮大氅紧了一紧。他看着园中繁盛的春色，对着空气轻声低语：“南宫家，是该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