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融洽快活的气氛,现在有些冰冷。
叶无星所言,已是不经意间戳中了某些不该提起的“禁区”!
诸位国公大佬的脸色旋即沉了下来。
其中当属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两兄弟反应最为强烈,胸膛起伏不断,鼻孔大喘着粗气,眉头像是麻花似的团蹙在一起。
老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仿佛又被勾起了那些不太好的回忆。
那日的玄武门内,风声鹤唳,杀意袭人。
粘稠暗红的血液汇聚成条条小溪......
脚下的靴子踩在满是污秽的石板路上,略微有些发粘。
空气中弥漫肃杀之威,直叫人头皮发麻。
程咬金曾不止一次反问过自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和秦王搞事,推李世民荣登高位...后不后悔?
每一次得出的答案,都是相同的。
就算时间可以轮转,他依旧会手持巨斧,毫不犹豫地站在李二身边。
程咬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目光投向不远处,愁眉不展的长孙无忌。
二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下眼神。
随后,缓缓低下头,最终选择不语。
当年那帮老伙计,为了还只是“秦王”的李世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从来没叫过一句苦,没喊过一声累。
“玄武门之变”
无论少了谁,程咬金都能接受。
毕竟...是要掉脑袋的大业!
结果没成想......那个最不该缺席的人,没有出现。
那人就是秦琼,秦叔宝!
着实有些令人发笑。
因为此事,程咬金三个月都没和他说上一句话,甚至是揍其一顿,都懒得动手。
烦了!
老流氓是性情中人,最看不得就是那些讲究繁冗礼节,满嘴大道理的家伙。
秦琼没有现身,保持中立,始终贯彻着自己那套“为人之道”,自以为很磊落。
实则在程咬金眼中,甚是可笑!
这件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块死疙瘩,怎么都解不开的那种。
就算是李世民不计前嫌,照样封赏其为“翼国公”。
可,程咬金就是不爽!
当年的旧事,今日突然被驸马爷翻提起来,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邪火,非常想找人锤一顿!
一向沉稳的长孙皇后,素手紧握着旁人,紧张之色早已映上眉梢。
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该提的......
她微微摇头,心中稍微有些埋怨,随后落落大方地带着女儿们离席。
接下来......是男人的话题,不再是妇人家还能旁听的了。
长乐和城阳两名小公主,聪明伶俐,怎会不知母后的深意。
她俩简简单单和夫君道别后,紧跟着长孙皇后的步伐,消失在众人眼前。
李世民撂下揉捏着太阳穴的大手,也不墨迹,“贤婿,玄武门之事......并不至于如此吧。”
“无论如何选择,我认为都是没错的。”
“你瞧就知道了,圣上并没有小肚鸡肠,秋后算账,该封的封,该赏的赏。”
“这难道还不够足矣证明吗?”
这番话,倒是真心实意想为老兄弟开言解释,顺便也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造反夺权”,不好说,更不好听。
李世民太了解手底下这帮弟兄们的想法了。
秦琼为人刚正不阿,是非对错只认死理,对于“规矩”二字极为看重,以他的性格......若是能跟着自己起势。
那才叫不正常呢!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李二心中早无芥蒂,甚至可以说,从始至终根本没有埋怨过谁。
略显沉闷的话音,缓缓而落。
秦琼原本无光的双眸,忽然有了些许神采,豁然抬起头来,表情显露出的尽是愧疚之色。
再看叶无星,对于老丈人这套说辞,根本不感冒。
他胳膊拄在石桌上,偏过头看向老李,“特殊情况,特别对待,全然不可混为一谈。”
“那我问你,秦叔宝和李世民的关系怎么样?”
老李被问得一愣,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那当然是好啊。”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上了战场,是能互相交付后背的存在!”
叶无星听闻冷哼一声,百无聊赖的咂了咂嘴。
“问题就出在这儿。”
“我也不相信有着‘战神’之称的秦琼,会是贪生怕死之流。”
“可以想象得到,冥顽固执,脑子犯轴,是啥德行。”
“无非就是那种抱着自己那套处事规则,一直带进棺材板儿里的......废人!”
一语落地,全场寂然。
李世民剑眉一横,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拳。
“废人”两个字,过于刺耳。
用其来评价秦琼......实属不该!
若是眼前换作任何一人,老李都会毫不迟疑地拍案而起。
诸位大佬们的脸色亦是不太好看。
低头沉默不语,就连眼神交流的心思都没有。
又烦,又燥!
就算是他们再尊敬驸马爷......但这话说的还是未免太难听了些,心中陡生郁气。
叶无星坐正身体,打了个哈欠,抬眉扫视一周,对于大家的反应,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毕竟,全大唐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个,敢像我这样“怒喷”国公的人了。
“老李,你别不服气。”叶无星端起茶杯立于唇前,轻轻吹散着热气,蓦然开口道:“我再问问你。”
“认理不认亲,和认亲不认理。”
“这两种性格,你喜欢哪种?”
话音入耳。
李世民心头巨颤,当即语塞,半张着嘴发不出一个音节......
问题的答案...俨然不需要再张口回答。
他脸上的表情,就已经给出了所有解释!
叶无星的提问,一针见血,直刺老李心窝,瞬间扎了个透心凉。
诸位大佬们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偷偷抬袖抹了一把,发出一道无声的叹息。
叶无星凑近了身子,望向老李。
四目相对之下。
李世民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指尖微微泛凉。
稍待两息后。
叶无星嘴角勾勒出一道弧线,“综上所述,秦琼不光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
“凭他和圣上的关系,这么做实在不该!”
说至一半,他玩味的挑了挑眉,继续道。
“再给你举个例子。”
“在你们这群人之间,我和老程的关系,还算比较好吧?”
李世民硬着头皮,颔首低眉以示回应。
叶无星拎起茶壶,自顾自的往杯中添了些水,意味深长的说道。
“老李,别看我总挤兑你,但好歹你也是我岳父。”
“老程和我关系再好,只不过是朋友罢了。”
“真要有一天,你俩在大街上打起来。”
“我叶无星,肯定二话不说,不问缘由,直接帮你揍他!”
“帮助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懂了没?”
......
......
饱含磁性的话音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李世民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紧接着......默默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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