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风 第六十二章、祈愿

大年初一，全京都的人不是互相串门就是到处上香，作为京都第一寺庙的相国寺自然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即便天气寒冷，却依旧挡不住游客香者的青睐，当子民晗君和香儿来到相国寺时，寺里寺外早已人山人海，子民在这里烧了十七年的香了，对之早已司空见惯，但晗君却对此非常热衷，子民知道晗君来此多半又是为了求子，故由她高兴，嘱咐香儿照顾好王妃，自己则到后山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屋转转。

就在子民来到那间人迹罕至的禅房前，一双柔和的小手突然将他眼睛蒙住，“猜猜我是谁？”

子民一笑道“你不就是那个胆大妄为的死奴才嘛。”

“你才奴才呢？”桐儿放开手直立立地站在子诚面前，“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主动找我。”

子民一边吃着冬枣一边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扮奴才玩，我的事多着呢。这枣子挺大的，吃吗？”

桐儿拿过枣子狼吞虎咽，“你都尝不出味，还吃个没完，骗谁呢。”

“我骗我自己不行啊，要你管，对了，你一个人啊，你哥他们呢？”

“哥哥在家里陪着嫂嫂，嫂嫂怀孕了出行不便，就我和文德带上奶奶来祈愿。”

“你哥现在可是朝廷的大红人，炙手可热，权力比我这个藩王都大，你们家还有什么好祈的。”

“求得多了，一求嫂嫂母子平安，二求我哥仕途顺利，三求文德金榜题名。”

“哦，转眼间文德也到了要参加科举的年纪了，那他……”

“哎哎哎……你这也问那也问，怎么不问问我呀。人家猜到你要回来看看，特意来看你的，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人家。”子民坐到蒲团上笑道“你这样还用问啊，活的比谁都自在。”

桐儿也坐下来与他背靠背，“谁说我自在了，最近奶奶看我看得可严了，就是怕我跑来找你，前几天奶奶还说年后要给我选亲事了，我可能要嫁人了。”

子民先是一愣，而后笑道“那好啊，早点把你送出去，还能节约口粮，耳边也清净了，赚钱买卖。”

“哎，我倒是想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是我倒霉啊，以前已经许过一家了，正所谓一女怎可嫁二夫。”

子民疑惑道“你许过人家了，我怎么没听说过，是谁，哪儿的？”

桐儿微笑道“在刑部大牢，一个气人的小和尚。”

子民想起了当年那个约定，害羞道“桐儿，当年只是一句戏言，我早已忘却，你何必……”

桐儿严肃道“不是戏言，是诺言，小和尚你对桐儿的承诺，你虽忘却，可我还记得，待我长发齐腰，我嫁你，你娶我。这是你欠我的账，我来讨了。”

“桐儿，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本心了，我……配不上你，你该有更好的归宿。”

“我的归宿就是这道肩膀，你虽已娶妻，但我依旧想着你，你不用说一堆借口拒绝我，因为你永远说不过我，其实在我假扮家丁的第一天你就认出我了吧，你故意不揭穿不就是想留我在身边吗，王妃想让你帮张原君提亲，你一直不答应，难道不是你自己的私心吗，你既有我，我亦有你，为何还要拒绝这份心意。”

子民被桐儿问的哑口无言，正在此时，文德突然出现看见二人依背相靠的样子，立刻转头道“姐，奶奶找你了，咱们该走了。”

桐儿行至门前，“小和尚，你欠我的，不变。”

桐儿跑开了，但文德却没有跟上去，而是上前跟子民打招呼。

子民道“文德，记得上次看见你的时候还是小呀子，一晃眼都长大了，一表人才的比你哥好看。”

文德笑道“没想到殿下还记得，这些年家姐常在我面前念叼殿下，真好奇殿下现在会是怎样，没想到终于见到真人了。”

子民微笑道“见到真人后是不是很失望，毫无贵气，像个落魄皇族？”

“殿下说笑了，以殿下之才，又怎能是贵气二字可比，当为龙气。”

子民望向他，然后走近轻声道“小孩子不能乱说话，会闯祸的。”

“文德明白……明白。”

“好了，你也快去吧，否则那小丫头又该念叨了。”

“是……”文德正要离开，子民突然喊住道“文德，你马上要科考了，这本佛经送给你，此乃我从前所读，虽对你考试没什么用，但能陶演心境，闲暇之余看看放松心情，好好读，好好学。”

文德立刻明白其意，接过佛经深鞠一躬，“文德……谢过殿下，定不负殿下教诲。”

之后子民来到湖心亭见他的师傅了通和尚，“你今儿个不在禅房念你的经倒跑来这儿看鱼，有这么好看吗？”

了通道“好看，尤其是这些鱼争食的时候，就像一场人生啊。”

子民也向下看去，只见数百条鱼纷纷朝着鱼食处聚集，“你永远都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看着他们争斗、残杀，而你却像个神一样把这一切当成一个笑话，我也是这其中一个笑话吧，就像这些脆弱的鱼。”

“好大的火气，大年初一就生气可不吉利。”

“那两兄妹是你故意引来的吧。”

“我只是给了他们点了方向，引他们来的……是你，或者说是他们自己。”

“我说过很多次，不要把上官家的人牵扯进来，我的路我自己会走，不需要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无辜，宣王殿下在西北战场上杀得那些人，他们不无辜吗，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喊无辜，就因为立场不同就毫不留情，人总是这样，只有自己重视的才会怜惜。”

“师傅，这些年你为我出谋划策，我感激你，没有你，我没有今天，可我也是人啊，我的心不是铁做的。”

“当年我就提醒过你，可这趟浑水你终究还是趟进去了。本心啊，别骗自己了，你给的那本佛经不正是你的态度吗？”

子民坐下来无奈道“借由上官家的两个小的拉拢长庭，你真觉得行得通？”

“上官长庭可不是吃素的，这点小花招自然是瞒不过他，现在只不过是埋下种子，至于日后何时才能生根发芽，且看天时人和。况且，你敢说你对那个丫头就一点不动心，你真的舍得放手。”

子民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端起鱼食将其全部撒入水中。

另一方面，晗君在佛前祈愿希望早日得子好为殿下延续香火，祈完刚离至门前时正巧碰见了桐儿，桐儿见后马上行礼，香儿道“好啊，阿福，你竟敢骗我们，这下可算逮到了。”

晗君立刻喝道“香儿，不得对上官小姐无礼，上官小姐，可否单独聊聊。”桐儿不知所措，只有答应，于是二人来到寺庙后院里散步。

桐儿在晗君面前显得非常怯弱羞涩，“王妃，之前是我欺骗了大家，欺骗了王妃，请王妃恕罪。”

晗君微笑道“那些都过去了，我记得你是叫上官桐儿吧，肤如凝脂，面如白玉，真想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怪不得我弟弟原君整天想着你。”

桐儿立刻急道“王妃别误会，我和张原君只是普通朋友，我绝不敢高攀。”

“别紧张，现在只是我们两个女人随便聊聊，不用顾忌，你刚刚说和原君只是普通朋友，不想高攀，那你和殿下也是这般吗。”

桐儿不知如何作答，紧张万分，晗君道“桐儿，我没别的意思，其实我早该看出来了，一个女子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不惜扮作下人受奴仆之苦，这样的心意又有几人不懂。”

“王妃，桐儿不想本不想介入殿下生活，可我自小便爱慕着殿下，情难自已，自殿下回京后我曾多次看见王妃与殿下出双入对，琴瑟和鸣，本也想过就此离开，往昔之情尽埋心底，犹豫再三却仍是难以割舍，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别人，我只是，只是……”

见桐儿落泪，晗君安慰道“别说了，我都明白。桐儿，我对你直说了吧，想必你也知道我难以怀孕的事，大夫说我的身体怀上的可能极小，我曾劝过殿下纳妾，可殿下就是不愿，我知道殿下是为了顾忌我的感受，可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念而让殿下绝后，平常人家倒也罢了，可他是皇子，皇家的子嗣不单单只是子嗣，我不能拖累他，如今你出现了，也不知该不该庆幸，我看得出殿下对你还是有情义的，如果你同意，我希望你能嫁入王府，替殿下开枝散叶，如果你嫌弃妾位太低，我可以将王妃之位让出来可好。”

桐儿摇头道“不，王妃，你是殿下的结发妻子，桐儿绝不敢觊觎主位，也从来没有想过取代您，桐儿想的只是能够陪伴殿下即可。”

“好，桐儿，今后你我便姐妹相称，回去之后我便告知殿下。”

晗君虽然面带微笑，但内心却无比酸涩，有哪个女人愿意与他人共享自己的丈夫，如今做出这个决定，晗君的内心也挣扎过无数遍，可生为皇家媳，这便是代价。

晗君的开明无疑给了桐儿鼓励，可桐儿的内心却还是充满忐忑，因为最重要的那个人依旧未曾回应。

这时，天空又飘起小雪，像柳絮般柔和，如白玉般皎洁，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纯净，却又那般地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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