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齐运照白生 回二十一：胜利之余的翻车

站在城楼上的鲍叔牙，眼睁睁的看着小白在没有任何护卫的情况之下单骑出城，就好比小白兔闯进满是狼群的草原一样，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现在的他，只能够相信小白了：

“上天啊，请您护佑君上、护佑齐国吧！”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凉赢来到了自己的身旁，陪着她的还有露伶。

而凉赢的目光，也和他一样紧盯着绝尘而去的小白。

鲍叔牙见凉赢来了，赶紧行礼道：

“姬夫人，这里太危险了，请您速速回宫！”

凉赢的目光丝毫没有从小白身上移开，也没有任何会回去的意思：

“鲍大夫，如果他死了、临淄城被攻破了，那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这句话令鲍叔牙难以反驳，而他唯一能从凉赢的眼神之中看到的，是和自己完全一样的情感诉求，那就是小白平安...

小白驾车出城门这个细节非常明显，不光是城内的人，还有对面敌阵之中的人。

还没有等他们确认出城的是谁，只见战车忽然停了下来，而小白一脚跨在扶栏之上，冲着敌军阵营口吻狂妄的高声喊道：

“喂！小纠你在那里吧！”

一听声音是小白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公子纠。

他和管仲一眼就认出了小白，这也让他感到非常诧异：

“他怎么会在那儿？”

同时他对小白称呼自己的方式感到费解：

“他刚刚叫我什么？”

还没有等他和管仲想出其中的缘由，只见小白又再度出声叫嚣道：

“你以为你人多就能够赢了我吗！还找他国来给自己壮胆，真是个胆小鬼！就你还想当国君！做你的梦吧！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赢过我！我实话告诉你！今天你死定了！你不是想要抓我杀我吗？我现在就在这里，你要是有胆量就来啊！”

公子纠没有想到小白居然单枪匹马跑出城挑衅自己：

“他简直是疯了...”

小白便又对公子纠喊道：

“有种你就跟我来！看我一个人也能活捉了你！”

说罢他便让克晋驾马继续朝前狂奔，而被小白激怒的公子纠当然不会就此忍气吞声，他怒不可遏的指着小白逐渐向东奔驰的战车喊道：

“休走！我要亲手杀了你！”

管仲一眼就看得出来小白这是在激怒公子纠，所以立刻劝道：

“公子不要中计！”

可是公子纠哪里还管得那许多：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我，但是他单枪匹马挑衅我还忍气吞声的话，那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还有尊严吗！”

说罢，他便对身旁的曹沫拱手道：

“请将军拨兵随我追击！”

可是曹沫对此却置之不理：

“公子，末将现在要尊奉国君之命攻下临淄，不能因为一个区区的公子小白分散兵力。”

见曹沫不肯，公子纠愤而说道：

“那好！我带自己本部六千兵马去追！”

说罢，他便调转马头率领骑兵朝着小白的方向狂奔追去，管仲阻止不及，只能跟着。

曹沫意识到此事重大，赶紧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回报坐镇后军的鲁公姬同。

姬同得知此事后哈哈大笑道：

“这个姜小白，明明是贪生怕死丢弃他的子民和城池逃跑，死要面子说些挑衅的话，真是亏得那些百姓为了他一齐出城拒降。”

同时他也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便对曹沫说道：

“如今他已经逃走了，城内必定人心大乱，将军立刻调兵封锁东、北二门，集中全力攻打，要以雷霆之势迫使他们投降！”

曹沫拱手道：

“末将领命！”

随即，曹沫便调集鲁军主力四面团团将临淄围住，而先前那些出城的百姓则在小白出城之后纷纷退回城内，此刻的临淄城连只鸟都飞不出去了。

此时小白正被数千公子纠所率领的骑兵所追赶，而在追赶的途中，公子纠还命令骑兵瞄准马车放箭。

虽然小白低下头躲过了，可是无法躲避的克晋却别射中了后背。

眼看克晋连中四箭却依旧没有松开自己手中的缰绳，始终咬牙坚持着。

小白心想不能再让别人为了自己牺牲性命了，于是一把将克晋拉到了后面，然后自己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之上，开始挥动缰绳：

“驾！”

“君上！”

已经到达极限的克晋伤势过重，即便是想要起身替代小白也根本做不到。

而公子纠的兵马在后方穷追不舍。

再看前方，已有大队人马在等着他们...

鲁军开始四面围攻，羽箭如暴雨般倾斜在城楼之上，鲍叔牙见情势危机便名盾甲兵护卫住同在城楼之上的凉赢和露伶，自己则和仲孙逊一同指挥防御作战。

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临淄城的攻防战之上。

这时姬同的哨骑传来急报：

“禀君上！有一队骑兵正在追赶一辆战车，骑兵的所举乃是公子纠的战旗，而战车之上写着‘齐公小白’字样，正朝这里而来！”

姬同看着远处的大肆扬起的灰尘正在迅速靠向自己，他冷笑了一声：

“姜小白真是慌不择路，居然直接撞向寡人这里来了！”

副将请命道：

“是否派兵阻击？”

姬同摆了摆手摇头道：

“不，他一人单骑有何惧哉？正好我要送公子纠一个大大的人情，传令后军，放他进来，寡人要生擒了他，斩下他的头颅丢进临淄城内，看他们还能守多久！”

距离越来越近，而姬同也摆开了架势准备等着小白自投罗网。

然而突然间，驾车的小白突然从后背拿起长弓瞄准姬同满弦搭箭，还没有等姬同看清楚就骤然放出了一支冷箭。

幸好姬同闪躲得快，但是他头顶的盔缨却被射中从头顶脱落。

紧接着，后方那些追赶小白的骑兵纷纷亮起了“齐公小白”的字样旗帜，这让姬同简直是始料未及。

因为先前他命令不得设防阻击，所以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所谓的小白被追兵已经到达距离姬同所在的后殿中军非常接近的位置了。

此刻后军大乱，那“小白”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高呼道：

“吾乃齐国前军司马王子彻！奉国君之命取姬同首级！”

姬同被吓得连忙跨上马背狼狈逃窜，后军士气顿散，而王子彻则率领骑兵一路向南追击。

后方国君被追杀，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正在前方意气风发的指挥攻城作战的曹沫，还没有等第一波攻势完全开始登城攻击，便收到了后军紧急传来的军报：

“报！齐军前军司马王子彻率兵突袭后军，君上被追杀一路向南，万分危急！”

曹沫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不是齐公被追杀吗？怎么君上他！”

后军斥候神情极其紧张的说道：

“后军已然大乱，恳请将军迅速回救君上！”

这下子曹沫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而鲁公姬同被逐出鲁国后军逃亡的消息也迅速在鲁国军队内弥散，他们的士气受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再加上先前军粮被烧的事情，使得他们的战力遭到严重的挫败。

再怎么着也不能丢下国君不顾，万般无奈之下，曹沫立刻调整攻势，调回三万骑兵火速回援姬同。

此时城楼上的鲍叔牙看出了端倪，知道王子彻已经依计偷袭得手，于是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对守城将士说道：

“将士们！敌军阵脚已乱，现在是我们杀出去给他迎头痛击的大好时机，都随我杀出去！”

守城将士士气高涨，纷纷高呼杀出城外，战力士气明显处于下风的鲁军见此情形纷纷溃退，由于鲁军四散溃逃，齐军沿途有如秋风扫落叶般一直追杀至干时河边。

而在此种乱作一团、无法统一指挥的情形之下想要渡过干时河已经不可能，所以曹沫向沿着干时河向南撤退。

结果他们在弇山谷道之内遭到了齐军东阳正朔余部居高临下的阻击，损失惨重。

在鲁军撤军的同时，小白被公子纠一路追赶至淄水河畔，已经无路可退了。

河畔之前早有一支人马在等待着他，而这支人马却并没有对小白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放任小白驾车从中间穿过。

而当公子纠的骑兵追来时，他们却严阵以待，那一支支冰冷的羽箭正瞄准着汹汹而来的公子纠骑兵。

一看到这支人马的旗帜，公子纠立刻勒住缰绳制止兵马继续前行，随即远远的朝对面为首的将军喊话道：

“赵川将军，你的鬼车营不是正在纪地平乱吗？”

赵川答道：

“回公子的话，末将的确奉上大夫（国懿仲）之命率领鬼车营在纪地镇守，不过上大夫昨日飞鸽传书于末将，让留下主力继续平乱，而令末将率领五千铁骑赶赴此地接应君上。”

公子纠很清楚鬼车营是齐国最强的四大战力之一，以国懿仲为主帅，历来镇守齐国东境，即便是现在自己的人数稍稍占据上风，可是和鬼车营先比战力简直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从临淄城外的哨骑火速赶到这里，对公子纠禀报道：

“禀公子！鲁国国君被王子彻将军追杀，现在鲁军已全面溃退，临淄城内的守军已然出城追杀！”

公子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怎么可能？整整十万人呐！”

事实摆在眼前，公子纠已经没有任何胜算可言了。

位于他对面的赵川则拱手对公子纠道：

“公子请下马，跟随末将去见君上，君上曾言如若公子肯投降则不会加害于您。”

“君上？”

公子纠苦笑了一声：

“小白，你还真是有能耐啊，这次是我输了，不过我可不会就这样做你的阶下囚！”

说罢，他便调转马头率兵向南逃去，赵川也没有下令追击。

因为早在高傒和小白定下这诱饵奇袭之策时，小白就让国懿仲在军令之中下令赵川，无论如何不得伤害公子纠的性命，他若逃走就由他去。

眼看公子纠绝尘逃离，赵川叹了口气：

“君上真是心怀仁念，此等情形换做任何一个人，是断断不会放过公子纠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发现小白不见了，于是赶紧询问周边副将：

“君上呢？”

时间的指针稍稍往回拨，大约三分钟之前...

在赵川和公子纠对话之际，驾马径直从鬼车营中穿过的小白，见自己终于平安与赵川汇合了，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哎哟我去，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以这样的方式飙车...”

就在这时，他猛然注意到前方是波涛汹涌的淄水河流，而他进而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赶紧回头询问克晋道：

“喂！这玩意儿怎么停啊！”

然而克晋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昏迷了，小白顿有五雷轰顶之感：

“不会吧！这个时候你晕了？快醒醒啊，这车我不会开，怎么停啊！”

此刻小白已是六神无主，慌忙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而马车就这样直接冲向了淄水河流之中...

他连人带车都翻进了河内，耳边只听到咕咚咕咚的水流声，生性不会游泳的他心想：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小阴沟里翻船了，这样死真是太不值了...

意识混乱之中，他发现眼前水流之中飘起一丝红烟，并且迅速吞噬着周边，低头一看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后背已然中箭，而鲜血顺着箭创在河流之中蔓延出来。

突然间，他腹前腰带上的玉带勾发出了一阵耀眼的蓝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