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快要过去,雪自然也就少了。
即使有,往往还没等真正落入人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人也一样,往往还没在人间找到自己,就消失地再也寻不见了。
地界偏北,荒郊野岭,积雪渐融之后,毕竟不是南方,枯黄的草地便露出来了。
一个头束高簪,脚踩十方鞋,身着一件宽大道袍的老叟,一步一步踏草而行。
那老叟须发皆白,精神气却是十足,登起山来健步如飞,山不高,不一会便到了山顶。
山顶树木要茂密一些,但大多都是光秃秃的杆子上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
老叟从怀中摸索出一张枯黄的符纸,在山顶的林子里扫视了几眼,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这片小林子,若说是找那被落叶覆盖着的物件,兴许是有些麻烦。
可老叟的目光却一直平视着这些树木,林子不密,一片空旷,大点的物件找起来并不麻烦。
渐渐起风了,吹得地上干枯的黄叶呼啦啦地直作响,老叟寻了半天却是还没有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老叟却也不恼,反倒有些喜色,左手双指夹着那道黄色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将黄色符纸贴到了林子里最粗壮的树干之上。
符纸很快就燃烧了起来,但燃烧的速度却不快,老叟死死盯着那冒着红色火光的符纸,神色十分凝重,好像是在做某个异常重要的事情。
就在老叟全神贯注地看着燃烧的符纸时,身后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只大罗金仙初期的巨虎。巨虎皮毛的颜色与这周边的景物相近,四肢匍匐着像老叟走去。
巨虎本是此片地界的霸主,在老叟登山之时便已注意到他,只是看不出这老叟的深浅,不敢贸然出手,于是悄悄敛息等待,直到现在老叟的心神全在这符纸之上。
一头大罗金仙初期的巨虎,论实力虽然在洪荒之中排不上名号,但也绝对不算是弱者,如此潜行伏击,即使是大罗金仙中期的修为,不知情的话没有护身至宝最少也要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就在巨虎蓄力完毕,准备纵身一跃扑倒那老叟之时,巨虎忽然从尾巴开始腐烂,然后干裂,整个身躯都化为了齑粉。
死相极为惨烈却又毫无声息,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只有消逝前那惊惧而又痛苦万分的眼神能说明它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而那老叟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从鬼门关擦身而过一般,依旧死死盯着那燃烧着的黄色符纸。
就在符纸将要燃烧殆尽之时,一个人影自树林中出现。
老叟见此暗喜,表面上却是似有不悦地说道:“你迟到了。”
那道人影面容逐渐清晰,正是孙九陌,他淡淡地笑着说道:“我可没有迟到,这符纸可是还没烧完,更何况,太早现身,又岂能欣赏到你这一记无声的咒杀。”
老叟这才撇了一眼身后,不屑地说道:“一头刚刚踩过大罗金仙门槛的虎妖而已,又不是太一和帝俊。”
孙九陌笑容更甚,揶揄道:“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若是你真有把握对付太一和帝俊,又岂会应我之约来此。”
这话说的并不客气,但老叟却半点都不生气,反而有些满意道:“既然如此,那你有把握取到我想要之物啰。”
孙九陌回道:“那是自然,你想要的是太阳火精吧,为了你那葫芦里的东西。”
老叟心中大定,从大袖之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葫芦,对着孙九陌说道:“只要你帮我拿到太一和帝俊手中的太阳火精放入此葫内,你有什么要求随便提,但我要的数量可不少,若是你拿不到…”
孙九陌对于老叟的威胁丝毫不惧,轻笑着回道:“你是想说这葫芦会取我这项上人头,不如你先请你这宝贝转个身。”
风瑟瑟得响,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老叟把玩着手中的红皮葫芦,不停用手指摩搓着葫芦口,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样子。
片刻之后…
老叟似乎有了决断,将双手负于身后,口吻严肃地说道:“既然来了,那便是有那份诚心实意,不必互相试探来试探去了,我的来意已明,请先生提要求吧。”
孙九陌见此,心知自己已然是占了上风,这眼前身着道袍的老叟便是陆压道人。
正所谓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道人还在前。
讲的便是这位,和道祖鸿钧相提并论,其来历跟脚不可谓不恐怖。
本来这趟能要此人答应相助一件事便算不虚此行,现如今看来再加一件也未尝不可。
孙九陌也不拖拉,直言道:“我有两件事请陆压道君帮忙,一是借道君的钉头七箭书一用,二是请道君在日后作一次壁上观。”
陆压思忖了一会,问道:“哦…你要借我这钉头七箭书杀谁?”
孙九陌微微一笑,说道:“烦请陆压道君亲自动手,祭起那钉头七箭书杀我。”
话音未落,陆压面色一沉,含怒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小儿怎敢戏弄于我。”
小林内的树枝开始摇晃,仅存的几片黄叶,缓缓落在了地上。
孙九陌不慌不忙,对着陆压道人打了个稽首,平静地说道:“在下绝无半点戏弄道君之意,其中内情不便多说,还请道君海涵。”
陆压盯着孙九陌看了半晌,这才又开口问道:“那日后作一次壁上观,你是要保谁?”
孙九陌答道:“这个也暂且不便多言,我只能保证不会危及道君本身,说不定到时候道君正需要一个理由来回绝请你出手之人,岂不妙哉!”
陆压虽心中依旧有疑惑,但想起那红皮葫芦,却是下了决心。
这红皮葫芦正是日后洪荒之中鼎鼎有名的斩仙葫芦,原本是那祖葫芦藤上七大先天葫芦之一,不知怎的到了陆压道人手上,致使这红皮葫芦内的玄奥与神通到现在也无人知晓。
之前孙九陌自红云那听闻帝俊与一名神秘道人斗了个不分胜负,联想到那道人所用的道法招式,便联想到了陆压此人。
多番调查下,确定了陆压是需要帝俊的太阳火精,再者,陆压在于帝俊斗法之时并未祭出那斩仙飞刀,由此可猜测陆压的斩仙飞刀还需太阳火精淬炼,这才有了今日之会。
两人约定了以百载为限,孙九陌便带着红皮葫芦消失在了陆压眼前。
对于孙九陌能否拿到太阳火精,陆压倒是有了七成把握,因为孙九陌离开时拿着红皮葫芦用口型说了四个字。
周天星斗。
陆压负着双手缓缓向着山下渡步而去,如同一名普普通通的老道人一般,口中轻声念叨着什么,仔细听来,便是:
“我有一刀,可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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