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的奋斗 第二十七章 钳工假期

进入机工车间后，李辉对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毫不客气的说到：“小李，这是你小师弟，给他找一套干净的工作服，他要在这里呆一个月。”那个时候工厂里得师徒观念还是很强的，不管你现在是车间主任还是厂长，只要师徒名份曾经确定过，那种恭敬就刻在了骨子里，这辈子都别想改变，否则就是“欺师灭祖”了。

“嘶，师傅你啥时候又决定收徒弟了？我们车间近期没听说进人呀？咦，这不是老游家的小枫吗？MD，那老游岂不是平白比我高了一辈，师傅，要不然这样吧，这徒弟我替你收了，别把您老累着了。”在一旁患得患失的机工车间李主任嬉皮笑脸地说道。

“小枫，这是你师兄，以后我不在这里，有事就直接找他。我说你好歹也算个连级干部，怎么这么小心眼呢？小枫就是借你个地方练练手，就算是个临时学徒吧。以后又不在你们车间上班，你操的什么淡心。再说了你那两把刷子我还不知道，能教的了他吗？给这是暖通车间维修需要的法兰盘图纸，今天安排人做上4组，交器材库备用。你再看看，这就是他第一次制的加工图，你这那几个溜光锤要是能画成这样，我不在乎多收几个徒弟，哼！”。李辉斜眼撇了一下，直接将游枫那幅“偷机取巧”的图纸扔给了李主任。

李主任半信半疑的打开卷着的图纸，惊呼道：“你们这些平日里牛皮哄哄的臭小子都过来看看，什么叫图纸？再看看你们画的那些破玩意，丢不丢人啊？”

八十年代工厂生产一线的人际关系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有超乎寻常的能力，你就能获得别人的尊敬。这些青工以往根本就不拿游枫这样的“小屁孩”放在眼里，即使他父亲是厂里的小“头头”，但是此时他们很快就失落了，大家争抢着带游枫到各自的岗位去演练演练。

换上工作服的游枫恍惚地感觉自己又回到当时在火工车间的场景，不过周围机器的轰鸣声提醒着他现在身处的是机械加工车间。

李辉首先把他领到了一台正在加工外圆和端面的卧式车床前，交代了几句要求后就端着搪瓷缸子坐在一旁。对于卧式车床的操作游枫还是有一些“经验”的，以前就用它车过那种在冰上抽打的陀螺。不过这次实际操作却是让他大大的“露怯”了。由于连续几次先停车后退刀的误操作，直接就让李辉大发雷霆了。望着多年来一直对他和蔼可亲的李辉，游枫也感受到军工厂这种独有的严谨要求。

到了下午的时候，游枫才真正感受到钳工的辛苦和能力。同样是一把锉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材料，李辉看似随意的几下之后，那锈迹斑斑的顽铁很快就变得锃明瓦亮了，自己精心打磨很久依旧还是显得非常粗糙，甚至是换上各种锉刀数次加工后也赶不上李辉那几下随便的效果。

在假期这段时间，上午是游枫最开心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在学习操作新的机器，尤其是在玩电焊和锻打的时候。开始是李辉还非常认真得把钳工各种技术要领一一说明讲清，到后来就直接把下午的任务一安排，到下班前过来检查就是了。

到这个时候，游枫才知道身为八级钳工的李辉为什么这么牛了，从原理到使用，从操作到维修，他几乎熟悉所有的机械。就连平日里牛哄哄的军代表也得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恭敬的喊一声“李师傅”。

但是，每天下午的钳工活就比较苦逼了。大多数人可能都知道，通常是车工、铣工这样操作高速旋转的机械加工时不允许戴手套，钳工则是没有这样要求的。但李辉却以培养手感为名，明确要求游枫干活时不得戴手套。

这样的“奇葩”要求不但当时游枫感觉非常的玄之又玄，就连平日里非常艳羡李辉技术的老游同志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在他印象中钳工干活似乎都带着手套。不过不知道怎样被李辉“忽悠”的，老游同志立刻就“倒戈”了，可怜的游枫也只能硬着头皮等着这些水泡全部磨成了老茧。

在逐步适应钳工操作之后，游枫倒时有了种乐在其中的感觉，尤其是看着一块普通的铁块经过自己静心琢磨逐步变成一件美轮美奂“艺术品”的时候，心中的成就感可是非常爆棚的。不过在学习电焊的时候，游枫确实体会到工人的辛苦了。不说那些弧光、噪音、飞溅的火花、爬高上低的环境，单纯就说那一蹲就是几个小时的功夫，就足以让所有的胖子们望而却步了。即使是自诩下盘功夫不错的游枫，在学习电焊短短的3天后，也感觉有些吃不消了，尤其是在手眼配合上则是频频出错，动辄就把焊条焊在了加工面上。即使是在大冷天的时候，汗水依旧把全身弄得湿漉漉的，凉风一吹从心底里透露出那种瘆人的寒意。在这练习电焊的几天，游枫无比期盼着下午的工作，相比电焊还是钳工要舒适的多了。游枫心里暗暗的想：今后无论如何也不能选择电焊这一工种，否则几十年如一日的圪蹴（蹲）在那里烟熏火燎的，绝对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等到了翻砂和锻打的时候，面对散发着炙热火焰的熔炼炉，游枫立刻变的兴趣盎然了。尤其是那空气锤有节奏的锻打声，仿佛让他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兴奋。每当看到烧红的铁块被一下一下锻打成心目中的样子时，游枫心中总会奔流出一种纵马长歌、血火江湖的豪情，或许这是每一个男孩子都曾经有过的豪侠梦想。也许自己天生就应该属于快意恩仇的江湖，亦或天生就有脑袋“打铁”的习惯吧吧，游枫暗暗的琢磨着。“打铁”在电工行业还有一个短路的意思，在当时有一个形容思想抛锚的词汇也被叫做“脑袋打铁了”。

经过了几天的翻砂和锻打的练习，游枫不仅完成了一些基本技术的学习，还自做主张的设计制作了几把微型武器。这种武器外形有些想十八般兵器中的拐子，不过就是体型小了很多。使用方法是将这种“拐子”紧紧的握在拳头中，沉重的金属不仅可以提高出拳的速度和力量，而且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伸出一个金属的突起，有效的增加极大的威胁性，还在拳眼处突起一个金属的圆球，主要用于增大砸拳的力量。

武器在翻砂完成后，游枫还仔细用锉刀和砂纸进行了进一步的加工，当镜面一样的拐子竣工后倒也是引起那些青年工人许多艳羡的目光。

为了验证武器的适用性，游枫还专门试验了一把。当几个青年工人看到水泥墙上砸出的深坑后，基本上都放弃了自己制作用于防身的想法，因为这个威力确实是有些大了。

这个还是算了吧，要是自己全力击打的话，很有可能直接就把人送进医院去了，不行就送给刘非、陈宝他们几个吧，毕竟这些家伙手上的力气没有那么夸张，游枫在心里暗暗的琢磨着。

整整一个寒假，除了春节休息了三四天之外，游枫几乎是天天泡在车间里四五个小时。但退休返聘的李辉经常会被请到其他车间，甚至外厂去技术支援。所以，在各种加工操作方面更多的时候还是依靠那位师兄主任的教导或者自己请教其他工人师傅了。

就在这种痛并快乐的另类假期生活中中，游枫惊奇的发现，自己不但在书法笔力上有了明显的提升，就连篆刻时的刀感也有了不小的进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通百通”吧。不过家电维修学习倒是彻底的荒废了，这事也是让后来的游枫一直懊悔不已，以为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从此之后，疏懒成性的他再也没有那个心劲儿去学习这门原本非常实用的技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