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别离，岁岁勿怀 新幕（二）难为（上）

这日是立秋，对于华南山说格外重要，华南华南，南方之丰硕之地，秋日收获自然颇多，灵力也是极为旺盛的，这么一来，大大小小的神仙都会出来，逛逛街市，也会将自己仙居好好清扫，迎来新的收获，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无淮也不例外，一大早起来，便被青儿抓着一阵打扮，青儿手极巧熟练地为无淮梳了双刀半翻簪，又配了秋蝶无笙琪霜簪、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再着了鹅黄的交领斜襟袄裙，接着又是敷铅粉，抹胭脂，画黛眉，贴花钿，点口脂一番功夫下来，已临近晌午，无淮很是纳闷，虽立秋确实是华南山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但也无需这么隆重，这么百年千年来的无淮出席的次数也是极少的，她根本无需这么繁琐地收拾，无淮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青儿，今日可是有什么人要来？”等了半晌身后的人也没做声儿，“青儿？”“小姐，我来为您上口脂。”说着便用手指沾上了口脂盒中，替无淮完成了最后一步妆容，“小姐今日真是太好看了，和仙子似的！”无淮瞧着镜中的自己，打趣着“我哪日不是神仙了？”青儿一愣，“哎呀，是青儿说错了话，青儿的意思是，小姐真是好看极了，放眼六界恐也没有人能排在您前头了。”总之青儿是没回无淮的问话半个字，无淮也没再多问，既来之则安之了。

未时，太阳正烈，迎秋礼也要开始了。

秋风还没有很钻心，带着些夏日的热度，偶有几只大雁盘旋而来再徐徐离去，白云在很远很远的天空之外上，又似秋波的眼眸中的泪渐渐落下来渐渐逼近最后消散。

“吉时到开盛宴！”华南山的司仪这么大喊一声，迎秋礼便算是开始了。因为这素来是华南一带的习俗，所以都是华南住的神明仙灵来访，没有九重天的礼制约束大家都十分自然。楚忠黎作为一派领主率先发言，按照以往说些祝福愿景的话语，但是今日他却没有早早结束言辞，“如今我的弟子无淮一年满三千九百岁，也是到了适婚年纪，为以示公正，今日我决定......”无淮在帘后听着听着便不对味儿了，怎的这么上赶着把自己的亲亲乖徒给安排了？但她也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既然如此，不如喝口茶压压惊，谁知师父一句话就把她呛得不轻“我决定，比武招亲！”无淮这下坐不住了，她虽然不喜这景深太子爷，但也不想这么随便就被嫁了哇！“师父，你莫不是在同我玩笑？”无淮在虚空之境向楚忠黎传话，楚忠黎侧目朝远处的帘子方向看了看，挤了挤眼睛朝无淮笑，无淮心中无语“师父，你好歹现在的样子怎么也算是个丰神俊朗，一派正经，这个样子徒儿招架不住啊！”

“比武？”

“是啊，比武招亲，这无淮仙子莫非有什么隐疾？怎么这么急着嫁？”

“不会吧，当年她三千岁飞升上仙的佳话还广为流传呢？”

“当真比武？不看身世地位品相？”

“就是就是，怎么也是天人之姿。”众人议论纷纷，只觉不可思议，一直觊觎无淮的贵公子们害怕实力不够无法赢得比武就有些抗议，也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觉得自己可以就此翻身。毕竟无淮可是忠黎上神的心头肉啊！无淮在他们心中现在就是一座闪闪发亮的金山。

“忠黎上神！这怎么迟迟未见你的爱徒？”有一人发问众人皆附议道，“这最好看的自然是要压轴出场。”远处一有些年轻但气势却格外摄人心魄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惶恐，“参见太子，恭迎太子殿下！”

无淮一阵心虚，便转过头去看见了来人，似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着麒麟祥云金丝袍，长袍的领口精细的绣了一条四爪龙纹，腰间系着犀毗如往日一般坠着那玉佩，头发用玉簪高高束起，举世无双丰神俊朗，犹如神祗一般朝无淮缓缓走来。无淮瞧着他的装扮总觉得与自己今日的一番打扮有些许类似，眼看的他就要走在自己跟前了，无淮差点飞起来，但表面却依然无动于衷“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还是不动。”无淮在心里不断宽慰自己，她抚了抚心口，卯着劲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看着景深款款向她走来又略过，竟没有半丝眼神分给她。

无淮虚惊一场，但也没有太在意，他现在在外人面前应是高贵的太子爷，“不啊，他在我面前也应该是高贵的太子爷。”无淮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不要被他的脸所迷惑了。继续端坐在帘后。

“都无需多礼，我不过来拜见忠黎上神罢了，无需以天庭礼制约束，如往常一样便好。”

“谢太子。”众仙家都起了身。

景深则来到了楚忠黎面前，“拜见忠黎上神。”垂眸微微弯腰，楚忠黎哈哈大笑，“孩子无需多礼了，落座罢。”景深便也没有继续多言，直起身子，顺势坐在楚忠黎安排的位置，在无淮的正对面，两人抬头低头都能看得到对方。却都刻意在规避，不知二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比武大典的热潮并没有因景深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冷下来。鼓声雷雷，这大典就算是开始了。

无淮一直在帘后端坐着，作为这场比试最后的“战利品”看着远处打打杀杀的场面眼神没有一丝波澜，无淮是个聪明的女子，从来不会在不该闹的场合大闹，只是静静坐着等待时机，当她看见景深出现在迎秋礼时，她就知道这场比试不论过程如何激烈，她的命运也只有一个，她也知道，这算是师父对各路仙家的交代。

两个时辰过去了，胜负也终于分了出来，最后胜出的竟是素来与世无争的东海大皇子，年龄与无淮相仿，名唤碧钰尘，众人皆咂舌“谁料想竟是这个病秧子。”没错了，这东海的大皇子活了四千年，便吃了四千年的药，说是因他的母亲身子不好却硬要留下他，最终落下了治不好的风寒，寒气入体但是身体底子却极好，是练武奇才，不知为何今日竟会来求娶这忠黎上神的小徒弟。而这碧钰尘如今泰然自若地立在一旁，直直盯着景深，若是仔细瞧，眼角竟还带着些许戏讽。

楚忠黎此时也是吓了一跳，本以为可以随意应对，没想到竟是来头极大的东海皇子，虽东海近年来频发水患，还不如自己这华南山的光景，但怎么说也是与九重天有些关系的，如何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只好频频擦汗示意景深。景深这厮倒是一派淡定，继续品着茶。无淮也没甚在意这结果，两个主角却竟然如出一辙的毫无波澜各顾各的，楚忠黎不由得的叹了一口气，“各位仙家也是累极，我们先上晚宴如何。”

“慢！”景深品完了最后一口茶，“忠黎上神可是漏了我。”景深半带微笑的看着碧钰尘，话却是对着楚忠黎说的。

“对呀！看来不服老不行啦，这最后一局还没有开始呢！”楚忠黎此时裂开嘴角大笑着，无淮心中吐槽着“师父，你笑的有些变态了！卖徒弟就这么开心！”

景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袍子，周整一番便准备上场了。众人哗然，这景深太子爷，小小年纪便已封为太子，谁不知道他这法术之高超，如今也是天人之姿举世无双，怎会瞧上这无淮？要说样貌自然相当，但这身世属实有些许勉强。因景深在万年后天帝退位便是这九重天的领主了，这身边并肩之人不应只看相貌啊！江枫听着耳边议论纷纷的说辞，极为嫌恶，眉头就皱了起来。“我怎么觉着是我家殿下高攀了呢，无淮仙子这么好的人儿嫁给我家殿下......实在难说。”

二人都是谪仙般的人物，实力也难分上下，大家都是知晓景深实力多深的，都不看好这碧钰尘，但属实没料到碧钰尘竟还能接下十招，堪堪第十二招之时已经没了气力去应付差点无法躲过，景深招招狠辣，没给这个“情敌”留半分情面，“碧公子，差不多行了，莫要逼我。”碧钰尘抬眼，丹凤眼中没什么波澜，丝毫不为所动，不过嘴角俨然挂了一丝红线，已然要招架不住了，景深玩味地笑了笑，“今日玩得尽兴，但天色已晚，我可不想我的小媳妇饿了肚子，下回我们再来过招，今日，承让了！”话音刚落景深便也没有再留情面了，剑落即输。“咣当”，一声定终身。

景深回眸，又是那初见时极为灿烂的笑容。

“小媳妇儿，唤声夫君听听。”

这场比试无淮不自觉地紧盯着，一招一式都没有错过。她一眼便望进了景深那满带笑意的眼中，少年翩若惊鸿般的身子，还有他的一字一句，望向自己的眸中有着最单纯的喜悦，在很多很多年后无淮都记着，深深地记着。

无淮起身，青儿替她掀了帘子，无淮直起了腰杆，走的十分端正，于素日的随意大不相同，一抹亮丽的鹅黄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皆呼吸一滞，之前诋毁的人自然也羡慕嫉妒不已，“无淮在此同各仙家问安了。”款款施礼，气势不输任何一个人，虽垂着眸低着头，却有着不可言说的气派。

景深眼前一亮心里喜洋洋的“我挑的衣服果然适合我家小媳妇儿。”没错了，这一身派头是景深一手筹备的，派专人赶制再送到无淮面前的，只不过他不让他人透露给她是自己送的，他了解无淮，是万万不会穿出来的。景深走向前，眉眼带笑地看着无淮，缓缓执起她的手，“无淮，从此往后，你便就是我一个人的了。”郑重严肃，对无淮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无淮一时不知如何动作，突然被牵起的手让她心跳一阵波动，砰砰作响，眼前的男子是那样的温柔，无淮差点以为这就是天长地久了。

夜晚，秋日的寒气似乎在寻找自己的存在，突如其来的寒意让无淮猝不及防打了个寒噤，无淮心道“今年怎么这么冷了。”景深察觉到了，便悄悄施了法将无淮周围用热气包裹着，温度适宜，没有很热但让人舒服。无淮渐渐又感觉温度舒服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佳肴也吃不下，眼前歌舞升平无淮却越来越困了，景深悄悄护着她。他没有擅自靠近，因为无淮身边的青儿似乎有些敌意他。

景深看了看自家属下，一直盯着青儿的方向在看，也不知在看什么，景深思索一会儿，便明白了，轻笑了一声，“江枫，过来！”

“主子，有何吩咐，”江枫回过神来。“你去和那边那个丫鬟说，就说她家小姐刚吩咐做了雪花酥，让她去后厨拿。”江枫疑虑了，“何时有此事？”景深恨铁不成钢，“让你去你就去，一天天哪那么多废话！”

江枫便“英勇赴役”了。

“咳，姑娘，你家小姐...先...先...先前吩咐...咐了膳房做...做...做...雪...雪...”

青儿看着眼前呆头楞闹的高大男人，替他着急“雪花酥？”

江枫点头，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说不清话了，青儿看着这“傻大个儿，”都没思考他是否有歪心思，就信了他的话，“知道了，我一会过去就是。”青儿说完便去无淮身边交代了“小姐我去拿雪花酥，你一人先看着节目，我速速就回。”无淮如今昏昏欲睡了，哪还管东南新北，耷拉着脸点了点头就让青儿离开了。

江枫做完事，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出了大糗准备和自家太子抱怨两句，却看他已经“美人在怀”了，江枫内心揪手帕了，“主子你太不是东西了！利用完人家就抛弃了！”

景深这边，“小媳妇儿？困了？”一边说着，一边寻了无淮的手腕，替她把脉，因为是从后搂着，远处看就像是亲昵在一起的恋人在窃窃私语一般。景深皱了皱眉头，“小媳妇的身体怎么突然不好了，这嗜睡的症状竟也出现了。”无淮动了动身子，悠悠有醒来的迹象，“恩？景深？你...你做什么？”此时无淮不甚清醒，没意识到自己与景深的姿势有多微妙，不然早就跳起来给他一拳了。但实在没法，她太困了竟又睡了过去。

景深看着怀中睡着的人儿，给她寻了舒适的位置，抱起她悄悄从盛宴离开，一个闪身便轻车熟路地来了这醉秋殿，至于为何轻车熟路，皆是日日便来蹲房檐的功劳。因为这事，主子在江枫中的形象一落再落。抱着她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再寻了两床被子盖在了无淮的身上，替她施法驱散寒气。一切结束之后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青儿回到盛宴时瞧见自家小姐不在原来的位置连忙赶回醉秋殿，看着紧缩的房门和结界，以为小姐又睡了，心中不禁嘟囔“这一阵小姐是在练习如何结结界吗？怎么老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