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凤吟 玉佩

是夜。

当抚柳带着若若思绪迈进栖凤殿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苏皇后静静的身影。

二月天，正是海棠盛开的时分。

一树，一花，一琴，一人。

微风轻拂过窗口的海棠树，带着浓浓花香的风柔和的抚过琴弦，带着颤抖的花瓣落在琴弦上头。

她微微一笑，并未急着拂落花瓣。而是就着姹紫风雅的花拨乱琴弦，一阵阵时而弦音缠绵绕耳似涓涓细流，时而清澈空灵如莺燕婉转，忽而又气势磅礴若高山流水。曲落余音却久久不绝。

“把今日沈嫔送的玉佩拿上来。”苏晚鸾心心念念着。不知为何，自第一眼见到那枚玉佩起，便有一种深深的熟悉感，却又不记得是从哪见过。

她接过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玉身。皎洁似月的玉身平整无瑕，成色极好，想来至少也要千两银子，而她却摸到了点点不一样的质感。细细一看，下方那小而精巧的“阴”字赫然入目。忽而，一阵撕裂的阵痛在脑海中翻涌。奇怪，那个字就像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绑在心口一般。她没来由的有几分激动。

只觉脑中一阵翻江倒海，一幅幅画面杂乱纷呈而至。

银装素裹的雪山后……一座气势磅礴的阁殿……

阁殿前的牌匾上……碎……碎什么虚？

霎然间，记忆像是被人狠狠地扯住，撕裂般的痛处从脑海深处传来……不知为何，苏晚鸾急切地想知道那牌匾上的字，想到失了魂魄迷了双眼。

良久，她揉揉眉心，终是缓过气来。

这是江湖流派？苏晚鸾不自觉地联想道。

看来，有个地方是非去不可了。

……

翌日上午，南玉门。

一仗马车缓缓驶至宫门。但快到宫门口时，却被守卫兵拦住了去路。

“站住！何人何故出宫？”门口的守兵大声呵斥。

身着黄衣的女子从马车窗口探出头来，轻眨眼向马车头的宫女示意。“大人，奉皇后娘娘身边女官萧抚柳萧大人之令，携一众宫女出宫采买衣物。”这萧抚柳是当朝唯一一位三品女官，亦管着六司大大小小的事物，这个理由倒是妥当。

马车下服侍的宫女递过一枚令牌，守南玉门的御卫兵接过令牌，立即变了脸色，满脸谄媚道“原来是萧姑姑，您贵人多事，自然也不是我们该拦的。”

“不该拦？”离宫门不远的小花坛背后将将好够藏住一个人的身影。只见她勾了勾唇，得意一笑“你们是不该拦！不该拦着我的好事！”

“苏晚鸾，我看你怎么逃。”末了，那人拂袖离去……

……

如今正是一年中云城最繁忙的时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长长的街道上吆喝声从早至晚从不曾断过，更是有许多名铺门口聚集着各种才艺表演，有舞龙舞狮，有吞火剑舞……盛世天朝，热闹非凡。

卖廉价布裳的摊前正聚着许多中年女子，糖串小贩身边则是永不缺嬉戏的孩童。长街春意正浓，湖边拂堤杨柳被风轻轻吹得颤了花枝，若是载一叶小舟游湖，倒真是有一种独特的风韵，好不醉人！

但要说到醉人，便莫过于长街尽头的风月楼了。

有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风月楼即便是在长街末尾，但整天进出的人亦络绎不绝。

这里的姑娘随便挑上一个便是样样都极好的，或媚态万千，或风情万种，或纯洁如玉，或出水芙蓉……直迷得人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月都摘下来赠与。

饶是多少名门有权有势的主母欲将其在这云城抹去，到了最后也因各种缘故不了了之。传闻这楼里的楼主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儿，但极少露面，城南苏员外家的公子信誓旦旦地言称自己曾有幸见过楼主一眼。虽短短的惊鸿一瞥，但被他描述得是貌若天仙的存在，便是可以与那位精彩绝艳的皇后分庭抗礼。于是这位神秘的楼主便时时流传于京城茶楼的说书人口中。

风月楼门口，穿过熙熙攘攘人群的角落。

“皇……公子，咱们如此毫不遮拦招摇过市，还要进这种地方，”那衣着朴素的黄衣女子先是带着不屑打量那写着“风月楼”的牌匾，而又满面忧色的开口“您确保不会有人发现吗？”她心中泛满了不安，总觉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黄衣女子身边的人同样衣着朴素，一身银黑的男子服饰。如瀑青丝随意束成一道飒爽的马尾，虽带着面纱，可仅是那双眼的气质还是让他格外出挑。

真正的高贵不仅仅是身着华服的气质，是即使外表普通至极，那种骨子里的傲气也无法掩饰。

说的就是那人。

“本……公子都扮成这样了还有人认出不成？好了，宫里你也不必担心。对外本宫便称病，陛下又何曾来我这栖凤阁？有元熙帮着放风呢，一有消息便会放信号。”

“可是……”那黄衣女子欲言又止。

‘黑衣男子’皱着眉挥了挥手“好了，本宫亦知道此次出宫来准备并非万全之策，但这玉佩总似是有着一股魔力，让本宫也实在忍不住想去探索。放不下，亦不可忘却。”

那黄衣女子终是放弃了劝说，她知道娘娘如此冷静的一个人，若是这玉佩能迷的娘娘不顾后果，那也一定是作用非凡的。

不管主子做什么，她只有追随到底。

苏晚鸾这十八年来，从未做过如此冲动之事。没有精妙绝伦无孔不入的防范，亦没有万全的措施，像她这般步步为营的人，这是头一回，头一回为了……

那仿佛是印在脑中的熟悉感。

罢了！她坚定的迈出步子，朝风月楼中走去。

……

这风月楼的规模甚大，也是不输为一个富贵人家的楼阁宅院。前庭是敞开接客的楼阁，曼妙歌舞，纸醉金迷。偌大的楼阁装潢奢华高调，一共分了五层楼院，越是上层代表客人越尊贵。在一二层的走廊还能时不时听见楼中红倌与客人毫不掩饰的媚惑酥麻的风流调戏声。而三四楼则是风雅之间与宴席轩榭，风雅之间来的客人一般是不会寻求那男女之事，仅是为欣赏清倌的惊艳才艺，大多是文人墨客。而那宴席轩榭则是云城贵公子们办宴席的不二之选，入者多为重官世家。后庭则是舞间琴房等建设，专门设与楼中女子习才讨客人一笑。

第五层楼已是高度惊人了。据说是留给天下最好最尊贵的客人，哪怕一年到头来不了几个符合身份可入住的，楼主亦固执的空在那儿，旁人若无十分重要之事决不能入内，这是整个云城人都知道的规矩，饶是京城贵冑家的纨绔公子砸下千金，规矩也是不能破的。

而现下顶楼的临仙阁却是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