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陵 第三章 太子监

别院里，添新愁。符彦卿侧目看向萧睿，信鸽带来的密函，仿佛是一枚定时炸弹，萧睿本想给李仁罕送些见面礼，不曾想，这黄管家的身份，竟如此特别。

“是不是国公府搞错了？”

符彦卿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这黄芪，怎么会是暗府司的人？他还有玄京司的调令，能同时进出这两个衙门的可只有一个人。”

“天启年间的元老，怎么会在这里监视李仁罕，若他的身份坐实，那这天下，恐怕又得腥风血雨了。”

萧睿一个劲的摇了摇头。

“决不能让李仁罕知道，他现在已经野心浮现，若再让他知道这些，那他还会把李泗元放在眼里吗？”

符彦卿面色低沉。

“现在情形可能不容乐观，我从郡守衙门出来的时候，听说他们要去跟踪黄芪，李仁罕一直对这个人心怀芥蒂，如果让李仁罕自己查了出来，那……”

萧睿侧头看了一眼符彦卿，他们都有同样的担忧。根据密函上的说法，黄芪的身份，很可能是暗府司和玄京司内最为神秘的太子监。这个职位在燕唐有着十分特殊的作用，每一个州郡都会有一个世子监别院，而被圈禁的世子通常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位世子犯了错误，二是京都有意隔离观察这位世子。

而太子监的出现，就意味着京都已经决定好了下一任君王之位的继承人选。若黄芪是太子监，那李仁罕就是明宗选定的燕唐王朝的太子。

“这事一定要阻止，宣宗都已经死了，突然跳出一个明宗选定的太子，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宣宗篡位，李泗元无德吗？”

符彦卿低头笑了笑。

“可事实如此，他们都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我们这样做，算不算助纣为虐？”

萧睿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符彦卿。

“你怎么会这样想，如果李仁罕知道了自己是太子，你觉得他会忍气吞声，拱手把王位让给李泗元？只要太子监承认，拿出明宗的遗诏，国公府镇压京都的十万大军，不用一天，就可以把在京都内所有的李泗元旧部全清理出京都。到时候，浮尸遍野，血流成河，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你想过吗？”

符彦卿低着头沉思，他明白萧睿的意思，他们曾经在战场上待过，没有人比他们更渴望和平。

“即便你说的有理，可我们要如何做，才能让黄芪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萧睿抬头看了一眼夜色，然后低声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在李仁罕对黄芪下手之前，找到黄芪，然后带他离开常州，让他答应，永世不回京城。”

经过萧睿的劝解，符彦卿决定让国公府介入，但与黄芪调节的过程，萧睿却不能露面。

“黄芪，锦州人士，天启八年入的暗府司，明宗在位期间，对你信任有加，太子监的差事不好做吧？”

管家黄芪被人蒙上双眼，带到了一个城郊的杂物间内。国公府办事向来张扬，他们从不需要遮遮掩掩，哪怕是在常州，是在李仁罕的地界上，他们依旧可以光明正大的绑人、办事。

“几位爷，你们弄错了吧，我只是一个世子府里的小管家，什么暗府司，什么太子监，小人完全不知道啊。”

“装，接着装，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也应该知道我们找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黄芪咧着嘴笑了笑。

“几位爷这不是在为难小人嘛，你们要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

符彦卿上前，一把揭开蒙在黄芪眼睛上的黑布，明晃晃的光，瞬间刺来，黄芪眯着眼，抬头四处环顾了一圈。

“符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还要和我装吗？”符彦卿低头蹲到黄芪的身边，“李仁罕已经在查你了，你躲不了几天的，听我一句劝，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是让李仁罕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恐怕天下又得生灵涂炭了。”

黄芪眉心微皱。

“都说符大人叛逃了国公府，还在城外杀了御灵卫，黄某人之前一直疑惑，现在明白了，国公府把大人派到这里，是为了萧睿吧。”

“萧睿？”符彦卿上下打量了一眼黄芪，然后说道：“一般外人会称呼他萧堂主，当然，黄大人是太子监，暗府司和玄京司的司察大人，见了你都要行叩礼问安，你直呼萧睿之名，也不为过。”

黄芪侧头向外看了一眼。

“符大人，竟然国公府已经查到了我的身份，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明宗离开已有五年，如今宣宗也已经病逝，洛河的李泗元世子刚刚继位，你觉得国公府会如何处理？”

“天下动荡不安，北辽在边境袭扰不断，国公府呈给内务司的战报，我每年都看，而今的燕唐王朝，最需要的是安宁。”

符彦卿看着黄芪点了点头。

“既然这些黄大人都懂，那我就不和黄大人多说了，如今李仁罕在查黄大人，国公府希望黄大人可以走。”

“走？我是天启八年的太子监，你们让我走，走去哪？”

“去一个没人认识黄大人的地方。”符彦卿顿了顿，然后又回头看着黄芪说道：“只是太子监的名号，国公大人不希望再听到了。”

黄芪笑着点了点头。

“我可以离开，只是临走前，我能不能问一句，这萧睿，他是？”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明白！”

黄芪突然起身，国公府密探捆在他身上的绳索就如虚设一般。

“世子那边，可就都交给符大人了。”

“黄大人一路走好。”

符彦卿行了一个送别礼。

“大人，要不要我们在路上做了他？”

符彦卿看着黄芪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刚才起身的时候，就是在警告我们，李仁罕不是他最后的靠山，能做太子监的人，他的道行不是我们可以触碰的。”

符彦卿为人谨慎，他在国公府办事多年，李泗元起兵之前，他就已经和国公府报备过，只是燕唐这混乱的君主制度，国公府无力参与，也无权参与。

“黄芪走了？”

李仁罕坐在刺史府的大堂之上，眉心微皱。

“回阿郎，国公府的人贸然介入，圣人的追捕令迟迟不到，恐怕是京都有意要放萧睿一马。”

“这么说来，我如果让萧睿替我办事，岂不是就是把自己剥开了给国公府看吗？”

陈峰低着头，他是李仁罕最信得过的谋士。

“阿郎明鉴，此事利弊两端，若阿郎可以左右平衡，倒也不失为是我们翻身的一个机会。”

李仁罕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说道：“摆驾，去世子府看望萧堂主。”

符彦卿匆匆归来，国公府的密探还在常州城密切关注，一是为了李仁罕，二是为了萧睿。

“黄芪走了？”

符彦卿笑着看了看萧睿。

“看来还是你们国公府办事有效率啊，才多大会功夫，就让一个大活人彻底消失了。”

“当初国公大人留你你不听，非要去什么暗府司，现在好了吧，搞成这个样子。”

萧睿抿着嘴，无奈的耸了耸肩。

“既然黄芪已经走了，那我们也该和李仁罕谈一谈合作的事了。”

萧睿话音刚落，门口的丫鬟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萧大人，世子已经到了门口，您快些去接驾吧。”

萧睿闻声回头，还来不及吩咐，就听到门口的李仁罕说道：“不用了，今日是家宴，让奴役们准备准备，下午我要在这里用餐。”

“诺，奴婢们这就去准备。”

和大多数的府邸都不一样，这个曾经圈禁过无数世子王爷的府邸，并没有因为李仁罕的到来而变得安宁沉重，相反的，萧睿却觉得，整个府邸突然就变得忙碌和热闹了起来。

“臣下见过刺史大人。”

李仁罕看着萧睿和符彦卿摆了摆手。

“你们一个在暗府司任职，一个在国公府当差，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刺史，受不起二位这一拜。”

“世子殿下言重了，新朝已经下发了我们的通缉令，对于如今的燕唐王朝来说，我们两人不过是旧朝的罪臣，我们不死，当今圣人难以入眠。”

李仁罕向外挥了挥手，大堂内的侍卫和奴役都低头退了出去。

“我们开门见山的谈一谈，你们得罪了李泗元，可暗地里却还能调动国公府的密探，我想知道，国公府对当今的圣人是怎样的看法。”

符彦卿侧头看了一眼萧睿，然后说道：“我离开国公府之前，国公大人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天下的根基正在动摇，如今的燕唐已经不是往昔的燕唐。我是国公府的叛徒，萧睿也是京都的通缉犯。”

李仁罕低头笑了笑，他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就像五年前宣宗起兵一样，国公府守卫京都的十万大军不会动，燕唐平定四方的龙武军也不会动。

根据约定，萧睿拿着李仁罕的推荐信，准备前往益州，而符彦卿则被国公府秘密召回，李泗元便是再莽撞，也不敢动国公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