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塬 第四十六章 春华秋实

秋天来了，空气中满是成熟的味道，太阳依旧炙烤着广袤的大地，当地的人们把这种入秋以来仍旧持续的高温天气叫做“秋老虎”，意思是此时的太阳虽然要开始从北回归线向南归返，但它依旧要耍耍它的“威风”，亦或是把它那满腔的“热情”更多地留给地球的北边，等再过一段时间，这里的天气才会真正凉下来。

这个时节，大自然开始悄然发生变化，万物开始呈现出秋天赋予它们那特有的丰富色彩。树叶泛黄，花草结籽，大部分生物开始储备越冬的能量。但见那田野间大片的制种玉米一眼望不到边，不久，它们就会由绿变黄，这绿色的青纱帐便会化作黄色的海洋，每一株玉米枝干上都会挂着一个或者两个喜人的“金娃娃”；果园里，枝头上缀满了成熟的果实，红艳艳、黄灿灿、沉甸甸，乐得果农们合不拢嘴，瞅瞅这株，望望那棵，心底里已开始盘算着如何花销今年这丰盈的收入了。总之，一切都在诉说着丰收在望的喜悦和满足。

夕阳西下，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把城郊湿地的芦苇荡映照得诗意般美。苇溪连片，秋水淼淼，水鸟啾啾，栈道弯弯，一双婷婷的人影满身洒满金色的阳光，正缓慢而款款地行走在依水而建的木质栈道上，身后留下了长长的影子，洒落在一片虽已开始泛黄但张势依旧繁茂、光照斑驳的薰衣草上面。

那是姚素婷和她敬爱的老师王洋。

姚素婷和王老师已经在这蜿蜒的栈道上漫步了很长时间，是姚素婷打电话约老师出来散散步、谈谈心的。她俩从那时的中学师生生活谈到了姚素婷的大学生活，又从王老师初为人母的喜悦谈到了姚素婷幸福甜蜜的爱情生活，每次在一起，她俩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老师，有一个问题折磨了我好多天，我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直到今天我依旧没有答案，您能帮帮我么？”在栈道拐弯处，聊天情绪一直不错的姚素婷突然悠悠地对老师说，满脸都是企盼的神情。

“什么事儿？这么认真。”王洋转身拢一拢她那一头秀发，掖了掖衣领专注地看着姚素婷。

“大学毕业了，本来我跟李闯约好了都要去继续读研，可他这次没能考上，他的意思是不想再考了，想回来创业、找工作，我不知道我该去继续我的学业还是留下来在这座城市陪他？我心里好矛盾……”姚素婷悠悠地出了一口气，目光越过一大片已经拔节出穗的芦苇望向远方即将躲到山背后去的太阳。

“呵呵，我能理解。”王洋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丫头，有时候选择跟放弃是一样让人痛苦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你得自己抉择！”王洋把目光一样投向远方，说话的同时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姚素婷扶在栈道栏杆上有些冰凉的手，两只温度不同，但一样修长而温润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王洋总是亲昵的称呼她这个得意门生为“丫头”，在王洋的心目中，姚素婷就是她的亲妹妹亦或是她的女儿一样。

“说实话，我真不想放弃这次继续学习深造的机会，因为您，我曾深深地爱上了英语这门学科，如今，我刚刚在这门外语学科方面小有收获的时候就终止了前进脚步的话，真的很是可惜，可是，可是……我，我……”落日的余晖映照着姚素婷一张凄楚而动情的脸。

王洋转身慢慢搂过姚素婷的肩头，没想到，这一个举动竟然让姚素婷多日来积压在心间的纠结和委屈情绪得以一下子宣泄出来，姚素婷像个孩子一样在老师的怀里抽噎起来。

可怜的姑娘不知在这种两难境地徘徊了多久……

触景生情，王洋搂过姚素婷，透过一大片芦苇稍，远望着天际黛色的远山，她也回想起自己曾经的爱情生活，不免心生感慨：“爱情啊，总是让人既有欢笑又有眼泪，既有甜蜜又有酸楚，有时候竟让女人们变得如此痴痴傻傻……”

“老师，我心里割舍不下他，我怕我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没了他会孤独寂寞，会魂不守舍，会学不进去……”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的姚素婷一边跟王洋继续向前走，一边接着说：“我更怕他痛苦难受，我看得出，他内心非常苦，他虽然嘴上不说，但这次没有考取读研资格对他打击很大，他父亲早逝，曾经承受了那么多痛苦，我不忍心他再受煎熬和折磨。老师，你不知道，每当我看到他那展不开的眉头，他那忧郁悲伤的眼神，我的心都快要碎了，有时候我真想能替他分担些什么……哪怕，哪怕牺牲我的某些东西。”

王洋静静地听着，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可怜的家伙，这些我都理解，人之所以复杂就是因为有思想和感情的存在，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一个不但聪敏好学、乐观上进，而且很会处事的姑娘，今天看来，你确实走进了感情的死胡同，伟大的爱情让你发烧，这样不行，这种时候你更不能做决定，你得静下心来，好好理理头绪，客观而理性的仔细思考一下这事的轻重缓急，要知道，我们要善待他人也要好好爱惜自己。”王洋拍拍姚素婷的肩头，爱怜地望着身边这个漂亮姑娘。

“嗯，我也觉得自己最近思维有些乱，刚才，刚才在您面前都有些失态，请老师见谅，我，我太爱他了……”姚素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望着脚下已被游人踩去了油漆的木板嗫嚅道。

“傻丫头，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至少说明在亲人之外我是你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呢。”王洋伸过手臂勾起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姚素婷的鼻头，搂着她的肩头继续向前走。

“谁说不是呢，这些想法憋在我心里好久了，对爸妈不能说，对他更不能说，所以我就想到了您，现在说出来了，感觉轻松了一些，至于最终怎么做，等我，等我决定了再告诉您。”

两个漂亮女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秋天落日的余晖里。

…………

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谈心的同一时刻，湿地的另一头，距离那个张向阳曾经垂钓过的鱼池不远地方的一个凉亭里，姚素婷跟王洋话题谈及的李闯正仰面躺在长椅上，嘴里叼着一根即将散开的芦苇花，出神的望着凉亭一角的飞檐，静静地想着自己的眼前跟将来，他在这儿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这些天，李闯显得有些无聊，母亲整天在公司忙，他虽然心疼忙碌的母亲，可自己除了偶尔做几顿饭又具体帮不上母亲什么忙。他心里思谋着自己心爱的婷过几天就到了读研开班的时间，将要远行，以后尽管可以天天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但终究天各一方，再者也不能老是叨扰她影响她的学习，更为关键是自己目前的现状让他内心茫然又惶恐，尽管自己已经找了好多考公务员的书，正在抓紧复习，可不知道啥时候会公招。李闯觉得自己悬在半空脚不着地，内心空落落的，所以在这样一个下午，他一个人来到这片他熟悉的地方散散心，理理思绪。

“我该怎么办？暂时去母亲的公司打打杂还是就近找一份零工打发时间？要不像素婷所说继续复习考研？要么外出打工？只身闯荡？……我总不能天天在家吃闲饭吧。”李闯透过飞檐把目光投向已经开始幽暗而深远的天空，思绪仍然有些纷乱。

李闯实在不想在商界发展。尽管叶亚楠好几次透露出想要李闯接手华宇的意思，身边的人也都觉得李闯继承现成的华宇，顺风顺水，美事一桩，但在李闯看来，父亲辛劳了半辈子，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母亲现在又继续着父亲的辛劳，没白天没黑夜，身影日渐伛偻，加上李闯自小对商场中那些精于算计，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耳濡目染，使得李闯在内心深处很排斥商场上那种为了金钱利益不择手段的违心、虚伪而又近乎残酷的生活。

李闯心想：“不管怎样？我都要靠自己的实力，做回真实的自己，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而这样的生活，在李闯看来要首推政府的机关事业单位，所谓的政界仕途，这样一来也不枉他所学的行政管理专业了。

想到这里，李闯有些浮躁的心渐渐沉静下来，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机会偏爱有准备的头脑，我还是静下心来好好为我的公务员考试做好扎实的准备，静待招录机会的到来，对，就这么办。”

暮色中，李闯骑着他心爱的单车向家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