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99999级后 第十章 烛火，剑道以及远山

真正的剑术大师杀人根本不需要用剑。

在长久的苦修中，他们早已将自己的精神锻造为利刃，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斩断钢铁。

之前查理六世上山的时候，克拉克也用眼神斩杀过一只蚊子，此时陈泽用的也是同样的手段。

但是在规模上，二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爆发的剑意如同飓风，向着四面八法吹拂。克拉克手中的利刃化为千万幻影，但却根本就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剑气………………

肌肉被撕裂，骨骼被贯穿，剧痛如同毒药，缓缓渗入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恍惚之中，克拉克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荒芜的山中茅屋里，弥留之际的天顶剑圣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着。

“可怕哦~~可怕哦~~~~”

苍老的声音随着烛火摇曳，一如他即将逝去的生命。

克拉克明白，天顶剑圣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那道峡谷，那道少年剑圣用一根手指劈出来的峡谷。

他的发力方式，他的运劲技巧，以及残留在峡谷上的剑意。每看一次，那种恐惧就会深入你的骨髓，让你永世不能忘怀。

为了掌握这种剑术，他的老师在山谷前坐了六百年，但直至死亡，他也未曾抵达梦想中的彼岸。

一想到这里，病床前的克拉克就忍不住失声痛哭。

为什么那个少年在十二岁之年就能到达的境界，自己的老师要穷极一生去追寻？而且到了最后，换来的却只是失败。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宿命？难道那个少年，天生就是高人一等的贵种吗？

不，命运不应该如此不公！

那个夜晚，克拉克的心中满是仇恨和愤怒，但行将就木的老师却在这个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克拉克哦，我无比悔恨，但是我恨的却不是那个少年…………”

“为什么？”

“…………剑术的真谛并不是用来杀人，而是斩去懦弱的自己，以获得追求卓越的勇气。但是那天，绝代的剑术就在我眼前，我却……我却…………”

克拉克终于明白，这些年来，天顶剑圣心中过不去的并不是这座峡谷，而是那日他连剑都没敢拔的历史。

少年的那一指，摧垮的并不是他的自信，而是他身为剑术大师的尊严。

“老师并不是懦夫，我知道的，老师绝不是懦夫…………”

克拉克大声地哭喊着，仿佛他的声音在大一些，就能将即将到来的死神赶走。

就在此时，天顶剑圣用最后的力气，将一本小册子塞进了他的手中。

“去吧，如若某日，你能再见到他，就请代替我见识他的剑术吧！”

桌上的蜡烛燃尽了，天顶剑圣也在那个刹那闭上了眼睛。

自那之后，老师的遗言就化作了沉重的铁链，将他牢牢地困在峡谷边。几个世纪过去了，当克拉克终于与他相见的时候，对方的强大依旧超越了他的想象。

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从来没有一个敌人带给他这样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就如同剑气洪流中的孤舟，每向前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右眼已经瞎了，左臂不知道飞去了何方，咳出来的鲜血中，还夹带着碎裂的肉块。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但双腿依旧在机械地向前迈进，因为有一股意念支撑着他，让他继续前行。

他听见加西娅的惨叫，可以想象，自己在旁观者的眼中，究竟是何等狼狈的模样哦！

他听见呼啸的疾风，听见碎冰砸在地面的脆响，那一刻，仿佛这世界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是的，没什么好怕的，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和失去勇气尊严相比，这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今日，他将要把天顶剑圣失去的东西夺回来，他要赎回老师的尊严。

克拉克放弃了防御。

别无他法，如果一直疲于招架，那就永远不可能还手。

于是他用仅剩的独臂将刀锋扛在背后，任由陈泽的剑气，贯穿他的身体。

“老师~~~~”

加西娅终于忘记了克拉克的叮嘱，她抛下剑鞘，就向风暴中被凌迟的老者跑去。

克拉克回头看了自己的弟子一眼，他非常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精神却空前高涨。

来吧，让怒风更激烈一些，让雷鸣再响亮一些。这是我们用生命铸就的一剑，老师那里传承的经验，我五百年的理解。

都在这里了，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了。

他张开嘴，大声咆哮道：“秘剑·断山杀神式！”

轰~~~~~~~

一道剑光劈开了呼啸的剑气，向着陈泽笔直而去。

就在伯伦蒂亚家人惊呼的档口，陈泽却将那出鞘一寸的红刃再次扣进了剑鞘，认真道：“说实话，你这种货色压根儿不值得我拔剑，但是你的执着赢得了我的尊重。所以就让你见识一次！”

“你……你说什么？”

“别说话，这是你用命换来的，给我瞪大眼睛。”

说罢，陈泽猛然拔剑。

克拉克回过神来的瞬间，一切已经结束了。

没有声势浩大的剑气，没有闪耀的剑光。只有一条直线，如同夕阳下的红荤，残留在他的视野中。

他的剑势已经被抵消于无形，随之而来的，只有加西娅的惨叫。

克拉克感觉自己在升高，周围的一切都在变矮。再向下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半截身体还站在雪原上，而自己的上半身则拖着鲜血，在天空中翻飞。

碰~~~

他重重地砸在了雪原上，砸在了弟子加西娅的面前。

加西娅仅仅地抱住他的残区，已经哭成了泪人。

“老师，您满足了吗？满足了吗？”

我……我已经满足了，我见识到了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剑，他很想这样说。但是克拉克不能撒谎，因为这个谎言，会害了加西娅的余生。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如是说：“不，我没看见，他的剑太快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说什么？”

“整整一千年，我和我的老师付出了一千年的努力，才换到了这一剑。但是我看不到……他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太快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剑的…………我……我连见识这等剑术的资格都没有。”

加西娅愤怒地将拳头锤在地上，凄厉的呼喊似乎要将雪原的风都吹散。

临终之前，克拉克道：“回去吧，去把那本小册子烧了，去过自己的人生…………我可爱的孩子，去恋爱，去享受阳光，不要像我和老师一样，在悬崖上枯坐。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剑术，那根本不是我们可能达到的境界。不要再去追求了，那毫无意义！”

说罢，只剩半截身躯的克拉克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陈泽离开的身影。

夕阳之下，那道身影就像一座缓慢移动的山，一座永远不可能逾越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