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 第十四章 开门见山两件事

成歌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跟几位相熟的小厮吩咐所需要的的菜品和用具之后，起步跟着齐易心和齐垂墨拾级而上。

得漳楼不愧是伊庐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楼，就在成歌三人踏入顶层的雅间的时候，众位小厮已经鱼贯而入将得漳楼早点中最为出色的早间九碟一一摆放在清浦阁中。

不知为何，齐易心和齐垂墨始终没有入座，只是在青木制成的桌边静静的站着。等到众位小厮一一离开之后，齐易心独独留下了成歌一个人，齐易心一抱拳施礼道：“陈兄弟，请出手让我们见识一下你做刀卷水墨的绝技。”

齐易心如此施礼，成歌一惊，微微一侧身让过，没见过东家对一个伙计如此施礼，简直匪夷所思。

见齐易心如此的简明直接，成歌倒是一愣，难道这齐易心不是来找我的？只是单纯地想叫我做一道刀卷水墨来招待客人？但又施如此重礼，让人看不透。

成歌压下心中的疑惑，一躬身道：“东家有所不知，这墨棱鱼虽然是鲜美无比，但是做出来的这道刀卷水墨却不可久放，不过盏茶之后这味道就稍逊一分，一炷香之后便已经失去一半的鲜美。东家的客人如果需要一段时间再来，这道菜便不急着做，放久了就怕失了东家的体面。”

“无妨，贵客马上就到，陈兄弟现在动手即可。”齐易心慨然道。

成歌愈发有些疑惑，愈发看不清楚齐易心到底是要干什么了，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自己的本分已经尽到了，再说下去就要令人生厌了，这是做跑堂做小二的大忌，更何况还是自己东家。

既然客人已经提出了需求，那自己就只能按照吩咐去做。

不管齐易心父子两人热切的眼神，成歌走到放置墨棱鱼的水桶旁边，伸手摸了摸砧板和刀，然后负手于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

既然两人已经知道了自己有做刀卷水墨的能力，那么不妨做得更漂亮一些，一直藏着掖着也不是成歌的本性。从那地方出来以后，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什么异样，成歌心中的戒备也渐渐地消除了不少。不妨就借此机会给齐家的两人一个下马威，展露出一点修为，不说能否震慑到他们，至少他们在对自己不利之前能够好好的掂量一二。

虽然齐家在这伊庐城中的口碑甚好，但是修行中人多是虎狼之辈，成歌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作出什么出格之举，大有借此机会敲山震虎的意思。

想到这，成歌忽然动了，伸脚在水桶上一踢，水面上顿时荡起一阵涟漪，一条似乎是墨玉雕成的鱼从水桶中跃出。成歌目光如电，原本负于背后的双手如同闪电一般探出，左手屈指在墨棱鱼的背脊上一弹，墨棱鱼顿时一跳，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弹到砧板之上。

与此同时，插在砧板上的刀如同有灵性一般从砧板上弹起。成歌右手拂过，依然握刀在手，在跌在砧板上的墨棱鱼再次弹起的那一刹那，一声刀吟已经在阁中响起，连绵不绝的刀影在砧板的上空出现。

在这一刻成歌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和灵力的流转，锋锐的寒意在整个清浦阁恢弘激荡，纤薄如纸的鱼肉片被牵引着落在桌子正中间的白玉盘中，赫然成图。

几乎是瞬息之后，一条活生生的墨棱鱼已经只剩下内脏和满身的骨架，然后被成歌轻轻用刀一拍落进水桶之中，砧板、桌上以及成歌的衣襟之上不沾染一丝一毫的污痕。

齐易心和齐垂墨屏息看着成歌的所有的动作，知道最后成歌将一碗金黄色的酱汁专注地倾注在这水墨画之上，一副精致华美的画卷在三人的面前展开，映衬着晨间的光，齐家父子的面容肃穆而后缓和。

等到水墨画的最后一角被渲染上了金黄色之后，齐易心一伸手道：“请陈兄弟入座。”

成歌一愣，指指自己惊讶道：“我？”

“陈兄弟不用惊讶，在下今日宴请的就是陈兄弟，知道陈兄弟隐没在市井之中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为了掩饰陈兄弟的身份就冒昧的支使了一下陈兄弟，望陈兄弟见谅。”齐易心一抱拳，躬身诚恳道。

见齐易心如此的客气，想来暂时没有什么恶意，成歌索性挑了一张椅子坐下，向看看齐家父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见到成歌坐下来之后，齐家父子这才落座，场中一片寂静，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是齐易心不愿意开口，委实是不知道从何开口，特意去调查过成歌的背景，但是所得的消息实在是少之又少，成歌就好像是大半年前忽然间出现在伊庐城一样，甚至连成歌的喜好什么的都一无所知，万一一句话说的不对，触怒了成歌，这接下来的计划可就一筹莫展了。

大概就这么静了有十息的时间，最后成歌才开口打破了寂静：“东家，少东家，要不你们尝一尝这刀卷水墨，若是放的时间长了有些暴殄天物了。”

在成歌展露修为之后，蓦然间再听见东家这一称呼，齐易心就一个激灵，总感觉很不可思议。不过总算是招到了一个突破口，齐易心拿起桌上备用的长长的筷子在刀卷水墨上拈起最鲜美的几片鱼肉，放在成歌面前的碟中：“陈兄弟，可千万不要再称东家了，可是折煞我了。刚刚做这道碎金玉漳也辛苦了，来，就当我借花献佛，陈兄弟可不要嫌弃。”

成歌倒是干脆，也不客气，如此鲜美的鱼脍可不能浪费了，当即拈了一块放在嘴里。

齐易心看着成歌不作伪，心中的担心也消了不少，在成歌品尝着墨棱鱼鱼片的时候，伸手指了指放在最中央的碎金玉漳道：“这墨棱鱼其实已然可以算作是灵兽了，说句实话在下出手也绝对做不到陈兄弟的这般干脆利落。而且看陈兄弟在出手时的恢弘气魄，看来已经在剑道上登堂入室了。”

成歌虽然口中在咀嚼着鱼肉，但是对于齐易心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敢放过，这种能操持一个家族的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成歌知道自己不能跟这些心上全是窟窿眼的家伙相互套话，直来直去干净利落，直接绕开话题开口道：“齐家主，小子愧不敢当。不知齐家主今日到此来是所谓何事？”

齐易心也是一愣，没见过如此开门见山的，也直接开口道：“今天来意有二，一是带着犬子感谢陈兄弟昨日拔刀相助救了何家药房的一家老小。实不相瞒，这何家的药房一直是齐家与何家共同置下的产业，救下何家也就是救下了齐家。”

“昨日，前辈义薄云天拔刀相助救了拙荆，垂墨感激不尽，今日特此前来拜谢。”在齐易心说完之后，齐垂墨也跟上表达谢意。在成歌做完那一道刀卷水墨之后，就一直用一种极为崇敬的眼神看着成歌。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想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坐视不管的。我的年岁应该要比你要小，就不用前辈前辈的叫了，你我平辈论交就好。”成歌的语气也渐渐地平和了下来，说话间语言也亲近不少。

成歌语气的变化倒不是因为齐易心的尊敬，而是因为成歌注意到了齐垂墨在说起昨日的女子的时候用了一个词，拙荆。顿时，让成歌对面前的齐垂墨好感大增。

在成歌踏入修行之路这么长时间以来，书中所记，现实所见，都是仙凡有隔，修行中人视凡俗中人视普通百姓为蝼蚁，特别是涉及到子息这样的香火大事，更是绝少有将凡俗百姓看作是同行之人。偶然间看到齐垂墨这样有情有义的修行中人，顿时好感大生。

听到成歌的回答，齐易心和齐垂墨对视一眼，心中的惊异不减，果然是如此。这道刀卷水墨或者说碎金玉漳极为考较刀工，虽然得漳楼的孙师傅能够做到如此技艺，但那完全是近三十年的熟练刀工以致于技近乎道，与刚刚接触此技的成歌所走的完全是不同的路子，没有相比的必要。看刚刚成歌下刀的力道，齐易心虽然能够做到，但是绝做到不到如此的轻松写意，虽然这跟成歌所擅长的是兵刃和齐易心擅长的是拳脚有关，但也足以说明成歌的修为极为深厚。

看成歌刚刚出手的气势，齐易心已经断定成歌的修为至少是归脉三境而且是浸淫了不短的时间了。此刻又听到成歌自己承认自己的修为比之齐垂墨的年龄还要小，如何能不让齐家的父子极为震惊？

成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刚刚听齐大哥论到家中的妻室，怕不是要好事将近？”成歌有些不放心，继续试探。

齐垂墨面上难得有些羞赧之色，片刻后还是说道：“多谢陈兄弟挂念，确实如此，定于半月之后迎娶未婚妻何家的嫡女。”

齐家果然还是信守承诺了，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两人两情相悦的结果，成歌放下心来，对于齐家的试探暂时放下：“齐大哥，那倒是可不要忘了小弟我的一杯水酒啊。”

“那是自然，若不是陈兄弟你的仗义相助，我哪儿能知道雨颜的真心，算起来你这媒人不去，那我齐垂墨可得受人唾弃了。”片刻接触下来，齐垂墨也渐渐恢复了洒然的气概，慨然邀请道。

齐易心见气氛越来越融洽，试探性地问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托大一回，叫你一声贤侄不为过吧？”

既然这两父子不是来揭自己的老底，成歌也乐得顺杆往上爬：“既然齐伯父如此照顾，小子要是不接着，可就太不识大体了。伯父在上，请受小子一拜。”成歌倒也光棍，直接就一抱拳，反正认一个便宜伯父也吃不了什么亏。

“既然如此，我就腆着脸当一回你的伯父了。”齐易心快慰道。

一旁的齐垂墨见两人聊得开怀，也没有插话，只是拿过旁边一只装满就得酒壶，将成歌面前的一只酒杯中斟满青色的酒浆，接着才给齐易心和自己满上。

齐家父子同时举起手中的酒杯，齐易心对着成歌道：“今日我父子来此是为了感谢贤侄的仗义出手，我父子两人先干为敬。”

两人将杯中的酒浆一口饮下，成歌也没有说话，也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然后将手中的酒杯倒垂以示为敬。齐易心心中一喜，既然成歌能够喝下这杯酒，双方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接着齐易心手一挥，一个木匣和一个白玉雕成的玉匣就出现在了桌面上。成歌看着这两个匣子，能够感受到其中不小的灵力波动，有些疑惑的看着齐易心不知道他是何意。

齐易心好像是看透了成歌的心思：“陈贤侄，今天我们父子两个来这所为有二，这就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