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 第十二章 匕现

当周围围观的凡俗众人离开以后，一直压抑着的雷镇庭终于是漏出了自己的獠牙，面色狰狞地一步步走向躺在地上的齐垂墨。

呆立在一边还没反应过的何家女子看着一脸杀气的雷镇庭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了，没有任何小儿女的作态，拖着刚刚在挣扎过程中已经受伤的腿蹒跚着用自己的最快的速度跑向齐垂墨，然后直接就扑在齐垂墨的身上，扭过头来怒视着雷镇庭，娇柔清丽的脸庞上满是决然的刚烈。

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成歌全身骤然紧绷，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心中的怒火翻涌不止。虽说成歌一直尽可能的隐藏着自己的修为，可毕竟是少年的心性，嫉恶如仇，如何还能忍得住，灵海中的风泊剑已经颤鸣不止，气机流转如同大江大河，几乎是当场就要出手。在突然偷袭之间，就算是一击之下杀不掉这个归脉三境雷镇庭，重伤他还是轻而易举的。

突然，成歌恍惚一瞥间看见不远处一座酒楼的小窗边冒出了一个有过数面之缘的人影，然后又隐没在窗中，成歌暗骂一声老狐狸，然后渐渐放松了下来。虽说还是时刻戒备着，但是也放心了许多。

雷镇庭放下怀中抱着的雷展楼，一步步的走向躺在地上的两人，最终在两人不足半丈的地方停下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人。

“还没看出来，齐家侄儿，没有想到你福缘不浅，还能遇到如此贞烈的女子。”说着，雷镇庭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调笑之色，恍惚间成歌甚至还看到了雷镇庭眼底的那一抹认真之色还有一丝追忆的怅然所失，也似乎是成歌的错觉，转眼之间就消弭无形。

雷镇庭俯下身子，压着声音低沉道：“不过，这如花美眷你这辈子算是再没这个福分享受到了。若说之前，这伊庐城中你齐家，我雷家还有吴家算是以你齐家为首，可在三个月之后恐怕你齐家就再也没有资格独占鳌头了吧。今天我就是下手把你灭了，你齐家也无还手之力。只是可惜了，在这偏远小城中能以不到二十之龄就要破入归脉的齐家天才了。”

齐垂墨听闻这句话倒是没有任何的惧怕之色，冲着雷镇庭淡然道：“雷镇庭，我知道你对我齐家已经垂涎很久了。今天如此良机，你绝对不可能放过我，我只求你一件事，放了雨颜和周围无关的普通百姓，这一切和他们无关。”

雷镇庭出奇的没有立刻答话，看着面前如同一只小兽龇着没有杀伤力的乳牙的少女，歪着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意味深长地对何家少女说道：“丫头，齐家的老家伙很快就要来了，我决定放你们一马。不过，你们两个人我只放一个，现在你来决定，半刻之内没有答案，那你们就只好去黄泉路上做夫妻了。”

雷镇庭站起身来，看着这一对在生死之间抉择的小鸳鸯，兴趣盎然，生死之间往往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雷镇庭的心中倒是十分的快慰，本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雷镇庭不想下杀手，只想用借口逼婚的手段钝刀子割肉慢慢地耗损齐家的底蕴，可没有想到齐垂墨这小子不识时务在众人散去之后仍然朝自己呲牙，再加上齐易心这个老狐狸竟然一直都没有出现，如此的天赐良机如何能够放过？索性直接杀掉齐垂墨以绝后患。

成歌丝毫不在乎雷镇庭偶尔飘过来如刀的目光，也丝毫不怵雷镇庭正在盘算怎么处置自己，倒是如同雷镇庭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一对人儿，想看看何家的少女会做什么选择。成歌十六七岁的年纪，除了书文中见过青梅竹马少年少艾老来不忘相思之外，哪里见过情之一字的痴缠，倒是真不知道少女会如何选择。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头各自飞，更何况两人还不算是夫妻？

当雷镇庭说出那句话之后，一直担惊受怕的何雨颜忽然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清秀白皙的脸上泪珠如雨，让人心疼。好在抽泣了几声就停了下来，也顾不得自己脏兮兮的衣袖就直接在自己的脸颊上抹了两把，看着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垂墨哥哥，然后扭过头看着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咬咬嘴唇努力了好几次最终对父母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何雨颜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挑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举起来，蹭到齐垂墨的脸上，小心翼翼地为齐垂墨擦拭这脸上的每一块灰尘和血迹。

齐垂墨受伤不轻，艰难的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握住了何雨颜的一只手，颤声道：“雨儿，你别傻。雷老贼要杀的是我，你会安安稳稳的活下去的，别把自己搭进来了。听垂墨哥哥的话，找个人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何雨颜就好像是没有听到齐垂墨在说什么一样，依旧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齐垂墨的脸颊以及从眼角滑落的泪滴。直到这一切都完成了以后，何雨颜才把自己的手收回反握住齐垂墨的一只手，凄然道：“你知道吗？垂墨哥哥，从小就跟你一起玩是你的小跟屁虫，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很喜欢你。你知道六岁那年知道我不能修行我有多伤心吗？仙凡有别，门第有差，从那以后我知道我就不能跟在你的后面做的小尾巴了，注定不能嫁给你。可是我依然还是很喜欢你，一直到现在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喜欢你。我一直都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每次都只能看着你的背影离开。现在我终于能为你做点什么了，你就.......”话还没说完，少女就已经泣不成声。

决然的扭过头，何雨颜坚定的朝雷镇庭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道：“请雷家家主信守承诺，我愿意用我的一条命换垂墨哥哥的一条命。”

说完，眼睛一闭，白皙的脸上满是凄然之色。

喟叹一声，从来没有触碰过情之一字的成歌，似乎有那么点懂了。

不过雷镇庭却没有看何雨颜一眼，直勾勾地盯着齐垂墨道：“本来还想让你尝尝被人背叛的痛苦再送你离开的，也罢，有这么痴情的丫头陪你一起走，你也算是黄泉路上不孤单了。”

果然，雷镇庭还是没有信守承诺。

成歌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窗，狐疑不已，齐易心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儿子儿媳都要被姓雷的杀掉了，还能忍住不出手？

话音一落，场间本来宁静的灵力骤然暴虐起来，翻涌奔腾着朝雷镇庭的双手间涌去，紫色的雷电之力在雷镇庭的双手之间渐渐地凝聚成球，蕴含着狂暴的力量。

此刻的齐垂墨心中一片宁静，本来想拖延时间等着自己的父亲来救，可看当前这架势恐怕是无济于事了。艰难伸手把何雨颜拥入自己的怀中，感受着怀中的温暖，齐垂墨甚至在想就算是这样离去，似乎也不坏。

呜呜旋转的雷球听得成歌头皮有些发麻，就在成歌忍不住要出手的时候，一道黑影从不远处抛飞过来直直地砸向雷镇庭，气势浑厚惊人。雷镇庭悚然一惊，抬手间就把自己手中的雷球射向那道黑影。

可就在雷球刚出手那一瞬间，雷镇庭就看清楚了黑影的面貌，赫然真是自己那重伤昏厥的雷展楼。雷镇庭心中大惊，身形一拧，竟然比自己全力射出的雷球的速度还要快，生生在雷球要击中雷展楼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把两颗充满狂暴力量的雷球给挡了下来。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之后，雷镇庭华贵的衣服仅仅在一瞬就变得破破烂烂，比之街上乞讨的乞儿还有所不如。老街的街面算是受到了无妄之灾，严丝合缝铺设着的石板被这狂暴的力量给震起飞向半空然后碎成一地的碎块，顿时烟尘滚滚，周围的几间房屋甚至也被冲击得倒塌，一片狼藉。

成歌看清楚了齐易心从不远处飞掠而来抓起地上的躺着的雷展楼的时候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还是被震得耳朵一阵生疼，更别说其他人了，齐垂墨和何雨颜有齐易心护着还好，何家的一众家眷当场被震晕了好几人。

一道爽朗的大笑在场中回荡：“雷镇庭，这滋味不好受吧。你还敢欺负我儿子，那我就拿你儿子出气。”

成歌直到齐易心来了之后一切已经在掌控之中了，最起码躺在地上的二人生命无虞了，当即装作受不了落雷而昏倒在地，该藏拙的时候还得藏拙。

不过，在成歌倒地的时候，还是没能注意到齐易心有意无意间投来的眼神。

“齐易心，你早就来了，在一旁看着自己儿子被我打成重伤还能忍住不出手，果真是好深的心计。”雷镇庭检查完重伤的雷展楼长出了一口气，但是看着齐易心几乎是暴怒出声。

“那可比不上你包藏祸心，竟然能忍心对小辈下手。我家垂墨的修为还算是尚可，你若不是三番两次毫无预兆的出手偷袭，未必能轻易地伤他如此之重，更何况有我在一旁护着，哪儿能让你取他性命，让他长长记性也好。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身上点尘不染的齐易心看着衣衫褴褛的雷镇庭，心中快慰不已。自从前段日子家族的力量大损之后，齐易心还从来没有如此的松快过。

雷镇庭暴喝一声，灵力流转，一杆紫色的雷矛从灵海中飞出，被雷镇庭一把攥在手里矛头直指齐易心。

齐易心面色一正，双手起势带起一阵清风，双掌如峰，岿然不动。

紫色的电矛一震，一股锋锐的紫芒由雷镇庭的双手间迸发然后沿着矛身寸寸上扬，直到最后从矛尖如同锋矢般射出，直指岿然的齐易心。

与此同时，齐易心双手合拢，双手间各自带起的一阵清风顿时幻化作两股浩大的气机，我自有浩然之气。

如同双龙捧紫珠，三股浩大的气机在空中相撞，雷镇庭趁机向前纵过一段距离，随即一矛刺出。

刹那间感悟到杀机的齐易心朝左一步踏出，身体在半空中翻转，恰巧避过摄人的锋芒，一掌劈出直直拍在雷矛中的正中间，铿锵入耳。

雷镇庭一矛捅空，逸散出的杀机直直的撞向原本齐易心背后的一幢房屋，轰的一声，那整幢房屋当场爆碎，一地烟尘。

对此，对战中的两人却无人在意，被一掌拍在雷矛正中的雷镇庭后退两步，在地上狠狠一跺，顿时以雷矛作刀，一刀直直的劈下，当即就要把齐易心劈开作两半。

齐易心亦是一步不退，凭空踏出两步，双掌提起掌间再引游龙，一股浩然气机凌空而下直冲握矛的雷镇庭本人，另一股浩然气机从侧面砸在力劈而下的刀芒之侧，生生将锋锐无匹的雷芒改变的方向，该立劈为侧斩，落在街面上窸窣之声响起，青石铺成的街面上一道二三十丈长的缝隙笔直裂开。

凌空而下的浩然之气逼迫欲要再进一步的雷镇庭不得不退，持矛刺空，浩然气机在半空与雷矛相撞，砰然碎开，而处于其下的雷镇庭硬生生抗下沛然大力，双腿深深破入青石街面之中半尺有余，鬓发凌乱。

齐易心负手而立，点尘不惊，丰神如玉。

高下立判。

雷镇庭手中雷矛倒提，矛尖斜指向地，气机股荡之下就欲再战。

突然，远处一道声音飘然而来：“易心老哥，镇庭老弟，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何？不如听兄弟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