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 第十章 交锋

齐垂墨直接一脚狠狠地跺在雷展楼的脸上，成歌脸有些止不住的抽搐。刚刚的接触中，齐垂墨给人的印象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没想到动起手来是这样的简单直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直接一脚跺在雷展楼的脸上，这让一直把颜面看得第一重的雷展楼如何能够接受，一双本来因为成歌的耳光变得通红的脸颊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如同上了酱一般的紫红色，极为精彩。

成歌带着戏谑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是成歌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成歌自己丝毫不觉得奇怪，但是这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齐家公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看来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就在成歌饶有兴趣的看着读书人发怒的时候，一道如同雷霆震怒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齐家的嫡长子如此的没有家教，难道不懂一点长幼尊卑的道理？”

来人只是声音远远地传来，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一股让众人不由自主战栗的力量铺面而来。嬉笑着的成歌也在第一时间就收敛了嬉笑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来人的修为绝对不浅不在自己之下。受到来人的刺激，成歌体内的灵力如同溃堤的洪水转瞬间在气机的牵引之下运转起来，如临大敌，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就立刻能够喷薄出澎湃沛然的力道。

一道看起来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从一里外开来转瞬而至，一直将此地严严实实围住的普通百姓如同被一股沛然大力排开一般不由自主的应声而开，让开一条路来。那中年男子立身在距离齐垂墨三丈开外，右手轻轻一拧，轻飘飘地一掌拍出。

成歌骤然色变，这看似简单的一掌其中蕴含的力道绝对不简单，一股灵力如同潮水般汹涌着撞向齐垂墨，这绝对不是齐垂墨的修为能够抵挡的。当面抵着这沛然的力道的齐垂墨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还保持着半躬着的身体立刻抽身而起，狠狠一脚跺在地上如同老树将根深深地扎进泥土中，双手划圆蓄满力道，然后双掌一齐推出正面迎向狠狠砸来的沛然大力。

砰的一声，齐垂墨如同正面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城墙。轰的一声，齐垂墨双臂上的衣服寸寸爆碎，整个人被推着往后走，如同一道铁犁头将铺满石板的地面给拉出了半丈长的深坑。顿了十息的时间，齐垂墨身体一震才打着旋儿飞起来了，在空中翻过四五丈的距离轰然砸在地上，摔作滚地葫芦，在街面上翻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狼狈不堪。

成歌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艰难的压抑着体内的躁动的气机，虽然体内的灵力早已经是汹涌万丈了，但是成歌的表面始终是波澜不惊，始终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来人的身上。来人看起来有年近四十，实际的年龄应该更大，一身华美的雷纹在身上盘区蜿蜒，在阳光下竟然有些熠熠生辉，折射出湛蓝色的光芒，再加上来人刚毅的面容，威严无比。

来人正是当代的雷家家主，雷镇庭！

在成歌打量着来人的时候，雷镇庭似乎心有所感，不经意间瞥了成歌一眼，成歌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没有想到来人的灵觉是如此的敏锐，自己是如此的收敛气机了，他似乎还能心有预兆，不简单。

在街上翻滚了好几圈的齐垂墨终于稳住了身形，挣扎着站起身来，满身的灰尘和泥土，极为狼狈。一旁早已经止住哭声的女孩儿在此刻眼泪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浑然不顾自己已经折腾得凌乱的妆容和如同小花猫一样的脸庞，蹒跚着跑到齐垂墨的身边，抚摸着齐垂墨身上由于在地上的翻滚而被擦破的伤口，心疼得直哆嗦。

齐垂墨朝少女做了一个我没事你放心的动作，就把少女拉到自己的身后，挺直身体昂然的站立，直面来人。

躺在地面上的雷展楼如蒙大赦，特别是看清楚来人之后，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和狼狈的样子一骨碌翻身而起就站到了来人的后面：“老头子，你儿子被人当街暴打，你管是不管？你要是不管就让别人给我打死好了。”说完，还得意的扫了眼成歌和齐垂墨，一副小爷靠山来了，你们给等老子等着，看我爹怎么收拾你们的架势。

不过，就在下一刻，雷展楼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了。

满脸铁青的雷镇庭转过身来，面带寒霜的看着雷展楼，雷展楼被寒刀一样的眼神给盯得有些发毛，只听见啪的一声，雷镇庭一耳光抽在雷展楼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崩掉了雷展楼的两颗牙，混着满嘴的鲜血被雷展楼哇的一口吐出。

雷展楼捂着再次被抽了一耳光的脸颊满脸的错愕的看着雷镇庭，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雷镇庭，哆哆嗦嗦地说道：“爹，爹，他们打的可是你儿子，你不为你儿子报仇打回来也就算了，你还打我？”

雷镇庭没有说一句话，回应雷展楼的是雷镇庭的一记鞭腿狠狠的砸在雷展楼的腿弯，力道之大直接让雷展楼被打得跪在了地上，硬生生跪碎了两块石板。

雷镇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还想要说些雷展楼直接吓得把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雷镇庭这才双手抱拳一躬到底，朝周围作了一圈罗圈揖才缓缓地开口道：“雷家出了此不肖子，竟然白日行凶，行此恶事，使我雷家蒙羞事小，冒犯众位乡邻事大。镇庭没能管好自己的儿子，特此代子向众位乡邻赔罪了。来得路上镇庭已经查实，此间罪愆都是雷家不肖子雷展楼所为，镇庭一定带回去好生管教，今日众位乡邻要是有甚损失，我雷家一并赔偿，改日再让展楼上门赔罪。”

说完，又是一揖到底，言辞直接极为恳切。

围观的众人皆是拍手叫好，交口称赞，修行世家的家主能为普通人做到如此程度，实在是不一般。

成歌看着雷镇庭的一言一行不似作伪，与最开始时不讲道理直接对齐垂墨出手和给自己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决然不同，让人如沐春风，这雷家到底是大奸似善，还是如同这雷镇庭此刻表现出来的这般仁义，成歌一时间有些疑惑。

成歌转头看着众人的反应，这似乎就很值得玩味了。

齐家与这雷家在伊庐城**处的时间并不短，最近更是有些龃龉，齐垂墨的反应很有意思，对于雷镇庭的反应不置可否，满脸狐疑地盯着这个年节时常拜访却从不亲近的雷家家主。

围观的众人，交口称赞者有之，平静视之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

最值得玩味的是雷展楼的表情，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父亲一样，满脸的惊愕。

成歌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不动声色，决定继续旁观下去，既然已经出手了，今天想片叶不沾身的从这摊泥泞中脱身而出似乎不太可能，好好地看一场戏又有何不可。

就看是这齐家更得人心还是这雷家更得民意。

一圈罗圈揖作下来，雷镇庭向前一步，负手而立淡然地开口道：“齐家侄儿，今天雷展楼确实做的有不对的地方，这我当长辈的也没什么好避讳的。”随即雷镇庭话锋一转“大侄子，就算是你爹见到了我也只会亲热的叫一声雷老弟，都说我齐家侄儿饱读诗书，懂人伦尊师长，我看倒是未必嘛。”

雷镇庭声音仍然是不徐不疾不咸不淡，满脸的不以为然，陡然间提高了声调：“齐垂墨，你小子好大的胆子，还要打得我雷某人满地找牙，少年人好大的口气，好嚣张的做派。”

成歌眼前一亮，果然，有好戏。

“雷叔，垂墨这还算不得嚣张，展楼兄弟的做派只怕比我嚣张百倍吧。”齐垂墨一拱手，不徐不疾的回答道。虽然身上的装束有些狼狈，但是齐垂墨的一套礼仪倒是倒是做滴水不漏。而且用这番话倒是把雷镇庭给堵了个严严实实，你染你说我太过无礼嚣张，那就请你好好看看你儿子到底是怎么一种做派，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想用一出苦肉计就移花接木瞒天过海，没门儿。

雷镇庭一滞，顿了一下开口道：“齐老哥倒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不但修为深厚为年轻一辈的翘楚，这牙尖嘴利也是年轻一辈中独一份儿的。”

齐垂墨虽然出身于诗书世家，但是这性格却是滚刀肉一般，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躬身行礼道：“多谢雷叔称赞，小子愧不敢当。”

雷镇庭面色一黑，没想到诗书传家的齐家大公子是这般无赖，以往只是看到了齐垂墨修行天资妖孽的一面，没想到这言语上的交锋也让自己有些憋屈。不是不能直接制住他，但是这样自己好不容精心挽回的雷家声誉就要跌回去了，得不偿失。

雷镇庭寒声道：“今日雷展楼这孽子的行迹暂且不论，雷齐两家世交，你一小辈当面折辱长辈，不敬人伦不尊师长，当如何论？”

雷镇庭的心机也是非同一般的深沉，对于雷展楼之前的恶行一揭而过，只抓住齐垂墨当街不尊长辈不敬人伦大做文章，而且将两家世代的交情压在齐垂墨的身上，其心可诛。

成歌嘴角翘起，若是一般人倒也无所谓，可是这是一直以诗礼传家彪自身的齐家，简直是书生对上了无赖嘛，绝对是我可以不遵守，但是你可是君子你必须得遵守的无赖道理嘛。

在成歌笑容玩味的看着场中的变化的时候，齐垂墨话锋一转：“小侄有一个问题想问问雷叔，不知道若是雷家之中有人有悖人伦，雷叔将会如何处置？”

齐垂墨并不直接搭话，反而话锋一转将问题抛还给雷镇庭，还特地在有悖人伦上加重了语调。

听到这句话，成歌看着齐垂墨身边的女孩儿，眼中一抹亮色闪过，心里有了一个猜想，虽然有七八成的把握但是并不知道这个猜想是否正确。不过，看齐垂墨淡然地样子，这雷镇庭是自己下套自己往里钻。成歌不由得又多看了齐垂墨一眼，看他愈发的顺眼了，不光世家的仪态做得充足，而且这心计手段样样不缺，真是不简单。

雷镇庭看了一眼齐垂墨身边的少女，若有所思，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自然是家法处置了。”

“一直听说雷家的家法严整，对雷家的子弟要求甚严，就请雷叔将展楼兄弟家法处置吧，我想雷叔处事公允一定不会徇私情的。”齐垂墨再一次拱手。

“哦？那是为何？”雷镇庭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烈了。

两人三言两语的交锋之间，话锋平淡无奇，成歌却从中听出了不弱于刀剑交锋的兵戈之声，至于其中隐藏的机锋成歌也全然明了，果然还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