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灵 果核

“你确定你昨晚不是做梦？”

“这……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见到了做噩梦梦见的人这也很奇怪吧。”

“也对……”

何执思索一番，摸不着头绪。

等到何执和花笺进客栈的时候，地面上全是打翻的饭菜和一地的碗筷。那个女子手里的菜刀已经被人拿下了，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制住她的人正在与掌柜的商量赔偿客栈损失。

这位掌柜的之前都未曾露面。花笺一直以为掌柜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如今才知道竟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只见她穿着一身淡紫色广袖裙，背倚着楼梯的扶栏，一手拿着算盘一手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弄，算完就朝面前的男子摊出手。男子拿出银子放到她手里，还赔了礼。

“真是对不住了，我娘她精神有些不正常，我一定看好她，还请掌柜的留我们一晚。”

掌柜的看着手里的银子，笑了笑:“你赔了钱财，我也没吃亏，用不着道歉，只要有钱，你想住几晚都行。”

“那个，我叫张令录。”

“……叶荼蘼。”

张令录自离婚后就没想过再结婚，一来是怕别人不能善待自己的娘亲，二来是自己未曾再遇到令自己动心的人。如今竟没想到遇到了这般美艳的女子，心里难免带着些许期待，自然是搭讪一番。可是没等他再说下一句话，何执就走了过来。

“叶掌柜，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

“你说。”

“这间房是什么时候住进来人的？”

“今天，入住的正是这位张公子。”

张令录点点头，随即问道:“难不成你也想住这间房。”

“那倒不是，只是我昨晚睡在隔壁，听到这个房间有动静，所以想问一下是不是有人住。”

叶荼蘼一脸疑惑，心想空房间怎么会有动静，莫非这人也是想找个话题来跟我说话，虽然长得还不错，可惜自己心里已经有人了。

“那应该是公子弄错了，我很确定这间房之前没人住。”

“那应该是我弄错了。”

然后叶荼蘼叫来几个人收拾桌子、地面，自己则离开去了后院。张令录礼礼貌貌地与她道了别，然后又看向何执，一边拱手一边问道:“敢问兄台贵姓？”

“叫我何执就好。”

“刚刚看你的神情，莫非那个房间真有什么异样？”

何执一惊，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见何执没回答，张令录又说:“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我母亲今晚要住在那里，我心里有些不安。”

“这个嘛……”

何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令录立马领会。

“这里太乱了，上房间里说，小二，拿两壶酒到房里来。”

何执笑了笑，心想这人这么圆滑，应该不是商贾就是官家人。

而另一边，花笺正站在一丈外警惕地盯着张令录的母亲，何执示意花笺过来，她却因为盯得太专注没注意到。何执扶额，看到要过去扶自己母亲上楼的张令录，也让他帮忙叫一下花笺。

张令录看到那边那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有些惊叹，自己今天是真走运了啊。这女子看着楚楚动人，要是长开了也是美人一个啊。

到了房间，张令录将母亲扶坐到床沿，然后又给何执倒了酒，正准备给花笺倒的时候被何执拦住了。

“她不喝酒。”

“也好，那姑娘就吃些糕点吧。”

花笺笑着点点头，只是这张令录看自己的眼神实在奇怪，好像见了钱一样，花笺寻思着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随后何执将事情告诉了张令录，而张令录听完后，更多的不是震惊而是惊慌。何执发觉后没有点破，而是转身去查看了那面墙，但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花笺吃着糕点，随意问了一句:“看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怎么就只定了一间房啊。？”

“是我母亲非要到这里来住，不愿跟我住府里，我也只能依着她，但是这里又只有一间房了，而我也忙着看公文，不能整天陪着她。”

“令录，在做什么呢？”

张令录的母亲突然说话了，吓得花笺手一抖，把手里的糕点都扔了。张令录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母亲精神时好时坏的。”

张令录的母亲走了过来，看着与正常人一般:“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不跟我说一下呢？我去给你们弄点菜。”

“别，不用了，娘，你好好休息。”

张令录说着就打开门示意花笺和何执出门，他母亲看着几人出门后，岚岚自语地说:“怎么这就走了？”

之后张令录说自己有事急需处理就离开了，花笺看他离开后才悄悄跟何执说:“他母亲不太正常。”

“他自己不也说了，他母亲的确不正常。”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母亲看着很奇怪，明明是个活人，但我感觉她的眼神空洞洞的，行动也是僵硬又迟缓。”

“这么看来，那我们今晚就得留在这了。”

花笺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何执为了以防万一就待在花笺的房里。两人围坐在桌子旁，等了许久。花笺趴在桌子上耷拉着眼皮想要睡觉，而何执则叫了一碟花生米下酒。

“笃笃笃……”

隔壁传来了敲墙的声音。花笺立马惊醒，何执倒酒的手也停下了。但是那声音响了没几声就停了。何执和花笺来到了那间房直接破门而入，看到有一个黑影晃动，何执过去伸手抓住了他。

花笺点上灯，借着灯光才发现那个黑影竟是张令录。何执看清后才放开手问:“你怎么在这？”

张令录被他们突然冲进来的举动吓得不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副纠结的神情。

“这个嘛……”

何执环顾四周，看见了他躺在床上的母亲，发现她胸口并无起伏，过去探了探后惊讶地看向张令录。

“你母亲死了？”

张令录急忙摆手:“没有！她只是……”

花笺此刻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只是奇怪张令录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个东西。叹了口气，想着这张令录以为自己得到了至宝，怎知这至宝其实也将他和他的母亲当作得之不易的营养。

“你应该也知道你母亲的情况，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

何执听到花笺说这话，微微挑了一下眉。按理来说应该是认为她死了才对，哪还有什么其它情况，看来这丫头还真有事瞒着自己啊。

“我今天晚上来是因为白天听了你们的话有些不放心我母亲一个人，而我母亲……其实早就死了。”

张令录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原来她母亲从出生开始就有些精神失常，但是因为家庭贫困，她的父母并没有多余的钱去给她请大夫。等到她长大后，她父母把她嫁给了一个农夫。但因为她精神失常，时常会给邻里找麻烦。

后来她生了三个孩子，好在孩子的精神都正常。只是大女儿夭折了，二女儿嫌她是个疯子，出去后就再没回家。张令录则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在官府做事。

有一次她拿割草的刀子伤了人，邻里也就容不下她了，他们去农夫家里说要把她抓到官府去，农夫就把她锁在屋子里，谁都不让进。后来张令录再回家的时候，听到的就是父亲死亡的消息，他的母亲也被人接走了。村民们说来接人的是他们的大女儿，张令玉。

张令录一路询问才在这个客栈找到他母亲和姐姐。

“我当时找到她们的时候就是在这间屋里，你们知道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什么吗？我姐，她拿着钢钉把她母亲钉在墙上……”

张令录说到这双手捂着脸，哽咽不止。

花笺不敢相信，原来这世间竟然真有子女可以对自己的父母下杀手。她不禁有些同情张令录，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而何执始终保持着警惕。

“那她昨天为什么来吓花笺，还有刚刚我们也听到了敲墙的声音。”

“我不知道，刚刚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母亲敲墙发出声音我才醒，立马就拦住了她，之后她却没事一样上床睡了，再后来你们就进来了。昨天她还在家里睡着，应该没到这里来。”

“那我们现在见到的你母亲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把我姐送去见官时她给了我一个果核，说把这颗果核放在母亲遗体上不仅可以让母亲复活，还可以让她恢复正常，我虽然不信，但是想着试一试总是好的，没想到我母亲真的复活了。”

花笺和何执异口同声地问道:“果核？”

“对，但我不知道我姐是从哪里得到的。”

花笺看向何执:“那个果核可能就是冥灵。”

何执有些焦急地问张令录:“果核在哪？”花笺看着何执那么紧张，感到不解，，心想那不是我要找的东西吗？他怎么比我还着急？

“我把它放在我母亲身上，然后它就消失了。”

“它是我们族人的东西，我会收回，不会对你母亲造成伤害，还有冥灵复活人是要有代价的，而且它并不能保证复活的人是个正常人。”

花笺惋惜的说着，张令录却不愿相信。

“我母亲现在很正常。”

何执想到今天白天的场景，问道:“那今天她朝着人挥菜刀也正常吗？”

“今天那是有人喝多了在吵闹，我母亲被刺激到了才那样的。”

“算了，若是没有问题就最好不过。”

花笺拉过要与张令录争辩的何执，自己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张令录母亲身上，可是迟迟不见冥灵出现。她用法术探索一番，发现没有冥灵的踪迹。

“……没有。”

“没有？”

“要是冥灵在她身上的话应该会被我的血吸引出来的。”

何执不甘心地让花笺再试了一次，还是没有。他转而去问张令录:“你说谎了是不是？”

“我没说谎，这个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何执想了想，既然他从他姐姐那里得到的冥灵，现在只能去找他姐了。

“那你能带我们去找一下你姐吗？”

“当然可以，不过不知道我母亲……”

“你母亲目前是没什么事的，以后就难说了。”

“无妨，她现在好好的就行，以后我再想办法。”

花笺听到这觉得不忍心，但有些话还是得告诉他的。

“那个，张令录，果核本来是要把你母亲当做养料的，同时它也让你母亲保持生前的模样，现在果核不见了，你母亲虽然不会立马死去，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花笺本以为张令录知道自己母亲将不久于世会很难受，可是或许是因为已经失去过一次的关系，张令录只是有些失落而已。

后来花笺才知道，当时的张令录并没有多在意自己母亲还能活多久，他在意的不过是有没有时间去让自己进行补偿而减轻自己常年不在父母身边的负罪感。至于他会不会在余生中想念在儿时给予自己温暖的人，别人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