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梦又名情恨剑 能爱不能爱雅秋雄辩 论诗非论诗憬士善谈

上回书讲到褚珊珊与李声坐二中操场上正要说话，刚好看到五个女生欺负一个低年级学生。褚珊珊哪看得下去，起身要过去，却被李声拉住说：“那几个是二中有名的小太妹，绰号叫‘五朵金花’，你不要去惹她们。”

褚珊珊抬头道：“噢，是她们。”早些日子，褚珊珊便听说二中有五个女孩，好像是叫什么甄杏花，万淑华，秦芊花，宋任花，戴传花，因为情性相投，名字里又都带一个‘花’，便结拜了姐妹，向外号称‘五朵金花。’整日里形影不离，连衣着都一色穿戴，一味地玩乐，招惹事非，也没心思学习。今天可巧撞在褚珊珊眼里，岂能不管？褚珊珊也不顾李声阻拦，从书包里取出一把短剑背手在腰后握着，挺身就过去了。惊得李声怔在那儿直发愣。

褚珊珊站那五个女生背后，也不说话，只吟吟笑着看，五女生看到了说道：“去，站远点。”褚珊珊笑道：“没关系，我倒不怕溅一身血。”五女生齐抬头看珊珊，甄杏花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褚珊珊笑道：“闲着没事做，过来看五个人欺负一个人玩儿，嗯，挺热闹的。”

戴传花走过来，抬手说：“这满操场的人，从哪儿钻出你这只爱管闲事的鸡来。”

褚珊珊瞪眼叱道：“呸！你吃了鸡粪，嘴里不干不净张口冒臭气。梦州这不大的地方，愣是猪鼻子里插葱充大象的我见过，猫吃氢气妆下山虎的我见过，蛇顶树杈扮出水龙的我见过，驴披木楦当麒麟的我也见过。就没见过你们这种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装英雄的。”说着褚珊珊把短剑拿到胸前抱着，冷冷笑着看五个女生。

五女生惶惑起来，弄不清褚珊珊身份，万淑华问：“你是哪学校的，叫什么名子？”

褚珊珊冷笑道：“我做事从来不怕留名，更不怕人上门来找。我是附中初三（2）班的，叫褚珊珊，家住真理路电视巷10号，你们尽可找上门来，我随时候着。”

五女生点头道：“听说过，附中的褚珊珊。”秦芊花笑着说：“我们没什么意思，只想问一下交个朋友。这女孩是初二的，抢了我妹妹的男朋友，刚才只是吓唬吓唬她。”

褚珊珊气道：“为争男朋友打架，还不感觉丢人，什么样的臭男人，他三心二意，你就该睬都不要睬他一眼，还当什么宝贝，我都为你们害躁。”

五女生都笑了，说：“也是的，当时只是气不过，算了，你走吧。”让开路叫那女孩走。那女孩泪汪汪的眼睛看看褚珊珊，抱起书包抹着眼泪跑了。

褚珊珊回来，李声在那儿还是拘束地说不好话。褚珊珊突然感觉这次邂逅那样乏味，没有丝毫让人兴奋的地方，糟糕的是它还把原先那段悠扬的回忆镀上了一层无聊的灰色，变得不再鲜明可爱了。两人闲扯了一会，李声的话越加谨慎，慌乱，终于褚珊珊站了起来说：“天晚了，我得走了。”李声眼里立时布满绝望的表情，没有太多言语，两人在操场上分了手。

星期六上午做过早操，迟素拉褚珊珊去大门口传达室张老头那儿看信。校门外许多小贩拥挤着叫卖，没吃早饭的学生便隔了门栅栏买包子。褚珊珊二人先看了小黑板上挂号信的名单，再去信栏里翻平信。迟素没有信来，褚珊珊却有一封，部队的邮戳，是褚珊珊小学的同学。迟素很无聊，便在大门口看外边的小贩，扬声要请褚珊珊吃麻辣串。褚珊珊摇头说：“要吃你自个吃吧。”自己就先回教室，拆了信走着看。

经过高一（1）班教室时，被杜婷叫住。杜婷正站在走道上和同学说话，见了褚珊珊笑道：“我正想着去你班里找你，你要的那盘磁带我带来了，在书包里。”

褚珊珊收起信，同杜婷进了高一（1）班教室。正巧教室后面几个男生在打闹，一个小个子男生连蹦带跳逃到讲台后面，一路碰带着桌椅“哗啦”响一片。位上男生有嚷着的，有骂着的，伸腿使绊子的也有，乱糟糟的。褚珊珊原以为高中的学生不应该这样闹腾的，觉得好笑，摇摇头跟着杜婷到她位上。

杜婷拉着褚珊珊坐下，向位洞里取出书包拿磁带。褚珊珊接过带子，杜婷指着歌页说：“这一首《无言的结局》最好，男女对唱的。”褚珊珊看那歌词，杜婷便小声地哼唱：“我曾经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就让那岁月淡淡的随风去……”两人正看着，一个男生走过桌边，歪一头阴阳怪气地说：“哟，看什么呢？这么专注，看情书来吧？”

杜婷没去理睬，倾着身子与褚珊珊说话。褚珊珊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是在自己班里，看一会，褚珊珊说：“我听几天就还你。”杜婷笑了，说：“你尽管听，不急得还。”说话间上课铃响了，褚珊珊忙告辞走了。

杜婷收拾好书包，才见莫晓梦慢慢走进教室里，坐到位上，面色白惨惨的，显得有些虚弱，只是支着额头不出声儿。杜婷忙伏过来问：“你有病了？”伸手试试莫晓梦额头说：“没发烧，是不是头痛？”

莫晓梦摇摇头小声说：“来了。”

杜婷笑了，趴着身子，头并头悄悄地问：“老朋友来了？没有事吧？”

莫晓梦悄声说：“不知怎么的，这回特别多，头也痛得厉害。”

杜婷道：“没事的，你太虚弱了，用当归炖白凤乌鸡补一下就好了。真的。”杜婷说着，伏在课桌上又笑道：“做女人真麻烦，有时我想要是做男生多好，可以天天跳呀唱的，就没有这些烦心的事情。”

莫晓梦也笑了，手不由又抚摸一下那还在向下崩泻的腹部，看着老师进来了，小声道：“老师来了，别说了。

偏巧这节课是化学测验。邵于波捧一叠试卷进来，发了要学生向后传。前位的王亮传过试卷却不转回身去有一名没一句的与杜婷，莫晓梦闲扯，不时拿手摩抚一下吹得油亮的头发，转着眼球观察两女生的反应。杜婷有些腻烦，看见莫晓梦也不堪应付，便用文具盒推了推他的胳肘说：“你转回身吧，别人都开始写了。”

王亮一扬手说：“有哪题不会问我，我抄纸条给你。”

杜婷笑了笑，两只妩媚的大眼睛像月牙一般弯了起来，小小嘴唇欢快地向一侧撇了撇，展现出一种不屑却是十分好看的神态来。莫晓梦看到笑着想：杜婷是个纯真的女孩，让人没法子不喜欢她。看她从来没动过心思思虑别人和自己，只是真实地去做，也从不怀疑别人的真实，全无心计的样子，可这样任何人竟伤害不到她。想着，莫晓梦轻轻叹口气，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

临下课时候，两人做好了试卷。杜婷无事做，便歪着头，使一个小指头拨弄一块精巧的橡皮玩。忽然问道：“那两封信你放在哪儿呢？”

莫晓梦道：“我也不知怎么办是好，还搁在书包里没动它。”

杜婷道：“放着做什么，烧了吧，上初中起我就收过这种信，有几十封吧。有的看了一遍，有的连封也不拆，都烧了。”

莫晓梦陷入沉思中，头一次接到这样的信，真不知所措。城里学生和乡下的就是不大一样，并不认识的就寄了信过来，遣词用句还那么激烈，让人说不出来的心乱。也许杜婷的方法还真是最好的。一把火清扫得干净净，连灰烬都让风吹散开去，多好。“她底右眼是梦/她底左眼是火/她底微笑是梦/她底冷漠是火/她底偶有的来访是梦/她底时常底忘却是火/噢，她便是一个梦/我便是那一团火……，不知怎的又想起这首诗来，莫晓梦想起在乡下的初中时光，陈红旗和那些同学现在都怎么样了？此时此刻他们也在课堂上吗？上的也是化学课吗？也在考试吗？这般想着莫晓梦又幽幽叹口气。“头还痛吗？”杜婷听到了，又问。

下午第二节课自习，因为是周末，有些同学收拾起书包就想早些回家。孙伟，王亮几个人便满教室扔书包嚷：“放学了，放学喽。”班团书记尚非进班来宣布，第二节自习课要开一个班会，任何人都不许早走。学生都嚷嚷议论，却也没人走。

第二节上课，邵于波来了，站讲台上严肃地看着学生，足有三四分钟不说话，学生便私私切切议论起来，都不知今天班会干么。终于，邵于波开口说了：“开学至今有一个多月了，同学相互之间都比较的熟悉和了解。目前看来，班中纪律还不错，同学们的学习劲头也比较足，这些都是可以肯定的一面。但也有些现象值得警惕，我听到些反映，这段时间来，班中有些同学间的交往已经超过了友谊的范围，可以这样说，现在咱们班有一些同学正在早恋。”

班里立时哄响起来，有说的，有问的，有笑的，也有闭嘴不语的。邵于波挥手制止一会才停了议论声，邵于波又道：“你们都是高中生，十六七岁的年纪，每人都有了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所以我也不能像对待初中生那样处理问题，关键是能在思想上认识到高中生谈恋爱的害处才行。这节课我们就开个讨论会，论题就是《高中生能不能谈恋爱》。每个同学都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畅所欲言，我们不作记录，好吗？谁先说说？”

同学都笑着在下面嘀咕，没人愿意站起来发言。看着要冷场，邵于波就拿眼睛看尚非，尚非便站起来说道：“我先谈谈。”同学们就笑，但也颇认真地想听他说什么。

尚非站位上先环视一下同学，再把五官排列成异常郑重其事的那种样子。显然，他属於从小学直至大学或进入社会都习惯于做干部的那一类学生，懂得怎样与老师配合及什么时候要作出庄重的神态这些课本上没有的知识。现在尚非最让同学瞩目的全不是他澶然的脸色，而是澶然的脸上那十几个因为激动而变红并放着油光的青春美丽豆，活像一把红红的相思豆你挨着我，我挨着你那么热闹。

尚非静默了一会，取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后才开口说：“我相信我们每一位同学都能明确我们现在的身份，那就是学生！也都能明确我们现在的任务，那就是学习！看看课程表就会明白我们现在有多么艰巨的学习任务，九门科学知识，九门我们未知的领域把每天的课程排的满满的，但没有一节课排了谈恋爱！这说明我们在高中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只有学好了知识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能为国家人民做贡献！古人说得好：“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尚非以古人话做结，觉得言之有据，有说服力。就昂扬地巡视一下同学说：“我的话完了。”便坐下来。

邵于波似乎比较满意这个开头，脸上好看了些。转过头去问学生：“还有谁愿意发言？有不同意见也可以说说看，要说出理由。”

那边苗叶站起来笑道：“我不同意尚非的观点，我们现在都是高中生，都是青年。除了学习以外还应该有交际和友谊。这交际友谊包括同性之间的交际友谊和异性之间的交际友谊。我们都知道现在是改革的年代，一个只知道念书而不懂得交际的人是不可能适应这个社会的，现在的社会又是一个靠关系靠朋友的社会，这一点同学都明白。如果一个人没有朋友，不懂得交际又怎么能混好呢？还有高中三年功课又多，生活又单调，做为一个年青人能在交际中放松一下紧张的精神丰富一下学习生活，不也是对学习有利的吗？”苗叶说完，笑咪咪看着同学，坐下了。

后面孙伟几个便叫道：“我同意苗叶的观点，高中生活太单调了。”

邵于波看着学生说道：“苗叶同学的发言挺好，正当的同学交往和友谊是必要的，它是一个班集体团结的动力。但要划分清友谊与恋爱的界限，有些同学已经突破了友谊的界限了。”

周红艳“腾”站起来，从眼镜后气汹汹地看看同学道：“男女之间不可能有友谊的。冈察洛夫说过‘男女之间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友谊，所谓男女之间的友谊不外是爱情的开端或是残余，或者就是爱情本身。’所以苗叶说的异性的友谊其实就是爱情。”说完便坐下了。

苗叶站起来笑道：“是恋爱还是友谊这要看你是怎么看的。我本着交一个异性朋友的目的去交往，你如果硬说是谈恋爱，我也没办法。不管怎么说，学习太苦，生活太单调，应该找一些内容来丰富，如果同性之间的友谊起不到这个效果，交个异性朋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对吗？”“对。”下面不少同学应道，学生都哄笑起来。

尚非猛的又站起来说：“我不能同意苗叶同学的观点。你说可以谈恋爱的理由就是因为学习太苦，生活太单调，我请问一下，古人许许多多刻苦学习的故事你是知道的，你会作何感想呢？例如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中说：‘家贫，无以致书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城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后面又说‘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列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滕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还有苏秦刺股，孙敬悬梁的故事更不需我多说。古人都知学为重，不以为苦，何况我们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有书看有笔用有老师教，还能说苦吗？再想想革命前辈打江山过草地吃皮带，我们现在能叫什么苦呢？”

学生都笑起来，有些同学便在下面念：“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哗”得笑声盈溢课堂。

邵于波感觉讨论的方向不些不对，便制止学生中哄笑，说：“今天我们讨论《高中生能不能谈恋爱》，要明确表态，并说出理由，还有好多同学，一言不发，我希望每个同学都能谈谈自己的看法。”

正说着，那边陈雅秋站了起来，一仰头，把瀑布般的长发甩到后面，坚定地说道：“高中生可以谈恋爱。”

一语惊人，学生和邵于波都看着这位身体俊秀，神容娇美的女生，看住她那双如星星般晶亮的眼睛，大家摒住了声音都想听她讲什么。

陈雅秋从容地说：“恋爱是人类情感中最神圣最纯净的一部分，是体现一个人道德情操高尚与卑劣的试金石，是人性最美好的一面。我认为不应该有什么人可以谈恋爱，什么人不可以谈恋爱这样的问题。因为恋爱是每人都具有的真实情感，也是每个人最善良的愿望，是和生命一样与生俱来的，也许比生命还要长久，是任何人和任何条规都没有权利剥夺的，我们知道人类发展到现在除了物质文明的进步以外，最大的成果还是人类越来越重视人本身，越来越注意解放束缚人的不合理的条规。人类制定的规范只应该约束人性中间丑恶的部分。而不应该制定规范约束人性中美好的部分。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提高，人自身修养的完善，人性中丑恶部分的减少直至消失，那时约束人的规范也应随之消失，每个人都会表现出真、善、美的人性，自由的生活。现在我们都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青年，恋爱在人们的意识中已经不是羞于见人的事了。高中生正是十六七岁的青春年华，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期，我想从哪个方面讲也没有理由禁止人在最适当的时候追求最美好的东西。”雅秋说完坐下来，因为激动，秀雅的脸颊红艳艳的，像欲开的玫瑰花。

一时间班中竟没有人出声，学生都好像在回味和理解陈雅秋这一段话的含义，邵于波也想不出什么语言来评价陈雅秋的发言，只得看着学生问：“还有谁要说的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大家讨论。”

一会尚非又站起来道：“刚才陈雅秋同学从人性的角度论证了高中生可以谈恋爱这个主题，现在我只想问陈雅秋同学两个问题，一你认为高中生谈恋爱会不会影响学习？二、对高中生来说是学业重要还是谈恋爱重要？请回答。”说完尚非手一挥，庄严地坐下来。

陈雅秋站起来笑道：“我不知道尚非同学怎样理解学习这个概念，我们学习各种知识最终目的是要用于社会，就像尚非同学说的为国家人民做贡献。而今社会所需要的人材已不是那种只有书本知识却不通人情事理的书呆子，需要的是通情达理有纯正人性的自然的人。所以在高中时期学人情交际保持一颗自然的心性和学习书本知识一样重要。也许从以后人们的观点来看，可能会比学习书本知识还要重要，再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要追求什么学业，做学问毕竟是少数人的事情，大多数人只是追求做一个有人情有友谊的自然的人。可以说不是每个人都要做学问，而每个人都要做人。”

“那么说，你是鼓励高中生谈恋爱了。”下边有个学生问道。

陈雅秋摇头道“我说高中生可以谈恋爱只是表达一种观点，并不表示鼓励高中生谈恋爱。因为恋爱是最个人的事，别人是没资格也没能力影响的，禁止不行，古今中外都有许多例证，鼓励也不行，就像《浮士德》里说的：‘不是你自己灵魂的涌泉，不会使你得到精神爽适。”

往下同学讨论的情绪便高涨起来。许多学生发了言，肯定与否定的倒是一半对一半，争论激烈可观。莫晓梦不舒适，没精神加入辨论，杜婷被邵于波点了名，只好表态。站在那儿看着那几个激切盯着她的男生，便斩截地站到了否定的一面，看到那几张面孔激愤的反映，心里着实觉得有趣。

班会结束后便放了学，莫晓梦与杜婷一路走，约了杜婷明天去文化馆还书。说话间杜婷先到了家，招招手两人便分开了。

莫晓梦进家里，见母亲在整理一个老旧的红木箱，摆了满床蓝的、黑的、黄的旧衣服和套袖、帽子什么的。莫晓梦放了书包便过来帮着收拾，压箱底子翻出一本小影册，里面全是些黑白像片，都是母亲学生时代的，有一张看得出是在看花湖边照的，背景衬着那颗歪脖子老柳树和几支荷花，母亲挽着一位女同学的胳膊，身后站着四个男生，有一人便是父亲。照片边头题了字：“广阔天地、青春年华。”莫晓梦便问：“妈，这是什么时间照的？”

古守美看一眼，叹口气道：“时间太长，我也记不清了。”又说；“你外公过两天来，你把里面那些衣服收在你屋里，你外公来了带回去送给邻居们穿，也比压在这箱底好。”说着话母女俩又谈起古家村的事来。

临睡前，晓梦照例要记日记，看着台灯下日记本上那句题语“感知是美。——CHENQI”出神。思想着写什么。一会提笔写了，末一段是：

“陈雅秋是个有思想的女生，我有她那样的理论，却没有她那般谈笑捭阖的能力，人与人之间有差异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又觉得恋爱是心性中最飘渺的感触，别人故然影响不行，似乎连讨论它的必要也未有。它存在不存在都虚游不定，便是自己本身也未必把握得住，又何况别人堂皇的讨论呢？这又使人想起佛家的好笑，佛祖传经定了不立文字的规律，而后人却是‘作纸半数为印经。’经书汗牛充栋，为什么呢？我觉得总是因为“名、欲”两个字。

又，近日又常常做起那种浩梦，无边无垠的棘草垒块，心知扫除不尽却负累屈腰清除，起身又生无个了处，那种忧郁的感觉直逼心台，常魇醒于万家静寂之时，是什么原因呢？”

第二日早起，莫晓梦去卫生间洗脸，见晓晴衣裙鲜整地站在大镜子前画眼线，镜台上摆着好些画妆品，就问：“这么早你就出去吗？”

莫晓晴转脸看住晓梦笑着小声说：“我要出去避难，早上爸妈又生气来，呶，还在那屋里运着气呢，等一会别哪只眼看着我不顺心又找个没趣，才是冤枉呢。”

莫晓梦回家四个来月倒是看见爸妈经常生气，也不吵，只是一声不出地呕着，爸爸要么在沙发里吸烟，要么就摔门出去，妈妈却只是哭。初时莫晓梦只以为是为了自己回来的原故，后来听晓晴说，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也不知是为什么。

莫晓梦心中忐忐忑忑的，看晓晴没吃饭就出去了，也不好说什么。自己胡乱吃了点又不敢喊爸妈吃饭，只得把饭温在电饭锅里，自己出门找杜婷。

才下到楼梯口，便见杜婷推车子过来，高兴地挥手喊她。今天乌云颇重，东边的天黑沉沉一片，还有丝丝秋风，竟觉得有些子凉气，路上飘落了好些树叶。莫晓梦见杜婷穿了一件浅红色宽袖羊毛衫，一条玉色牛仔裤，精神好得很。

两人骑到小商品街时，天上飘起了霏霏的雨丝，看着越来越密的劲头。街两面小商品贩们忙手忙脚地收摊，行人都急冲冲赶路。杜婷倒是高兴，甩着湿淋淋的头发笑，惹得两面店里的老板直喊；“两个学生妹进店躲躲雨来，淋坏了身体了不得。”

赶到文化馆时，两人还没淋得甚湿，相互看着都笑了。杜婷领着去图书馆。见没人借书，管理员也不在，就冲里面喊了声：“有人吗？”

一会，见个青年走出来，冲她们一笑，莫晓梦竟感觉心口一跳，有些慌乱的样子。看着他温雅的面容，深沉的眼睛，灿烂的微笑，总感觉有一种熟识的亲切感，可以前从没见过他呀。

杜婷笑道：“上次来没见到你，孟影也来了。这是我的同学莫晓梦，过来还书。”

两人进里去，杜婷便向柜子里翻弄书看，莫晓梦只抱书站那儿。韦憬士拉了条椅子让她们坐，笑着说：“上次家里有事，让人替了个班。”又转脸看着晓梦笑道：“莫晓梦，名子真好，只是梦为人们神魄幻化之象，晓之不易，你名叫晓梦，可想你是位通悟事理的人。”

莫晓梦感觉初次见面，这人便这样语重言深，真使人不知如何才好，却也觉得与他好象很熟悉的样子，也许是像某个熟识的人一时却想不起来的缘故吧。不好与他说什么，只得笑笑，把书递过去。

韦憬士问：“还借吗？”

莫晓梦看看杜婷，说：“我想看看有没有李清照的诗集。”杜婷道：“昨天看电视里越剧《牡丹亭》的唱词真好，你给我找来看一看。”

韦憬士说：“你们喜爱李清照，汤显祖，总是爱他们的词句浓艳绮丽，其实诗道以词句为下，以思想为中，以无我无物之意境为最上。像诗经中‘苦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物我交融，情景感人。还有像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口语平白，物我两忘，最是诗中妙境。另外像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王维的‘人闭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都是意境空灵的上品。读诗最好是选这样的。”

莫晓梦盯住韦憬士看，轻轻地说：“你讲的这种诗境就好像是佛家南宗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那种了无痕迹的顿悟吧？”

韦憬士点头笑道：“果然不负晓梦两个字。”

杜婷问：“你说做诗思想为中，一般是哪类诗作呢？”

韦憬士道：“但凡立意精巧，情理通达的都可称为这类。例作就太多了。”

这正是：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欲知韦憬士如何说来，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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