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断天音 第十五章 西部的战争阴影

他们到达荣耀之城已是下午，这座雄伟的西部城邦矗立在夜河南岸，龙骨山巨石平整堆砌的高大城墙充满野性之美，街道巷陌整齐排列、车水马龙，居民们表情放松愉悦，真是难得的和平景象。裂石铁幡国王已在王宫等候，幻月港的商船替他们把硫石矿变成金币，使得贫瘠的西部大陆逐渐富强，飓风红帆自然是他的贵客。

“听说你在游魂岛遇到点麻烦？”裂石铁幡招呼他落座后问。

“也不全是，”飓风红帆看看海葵夕颜，“也有意外之喜……”

“哦？”裂石铁幡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做好孤独终老的打算，原来只是没有遇到注定的人而已。”

“我们总以为了解自己，了解这个世界，但当事情真正发生时，却完全没有准备。”飓风红帆意有所指。

“的确如此，”裂石铁幡点点头，“我曾一度认为裂石王国的威胁只在内部，如今却不得不为北方的变故而转侧不安。想必小女已告诉你，执鞭草原的浅草折梅父女此刻正在荣耀之城，他们向我描述了整个过程，听来实在触目惊心，所以我非常想知道你的想法。”

“说来惭愧，我对银弓掠风所知实在有限，飓风部族数年前与他母亲花间婉瑜有些交情，但在她被驱离王宫后便再未谋面。”飓风红帆说到此处不无遗憾，“我们最好不要激怒这个摄魂者，冥火之矢的威力执鞭草原已经替我们领教过，但也要随时做好被攻击的准备，只要摄魂神弓的蓝色火焰还在燃烧，战争的威胁便始终都在。”

“倘若不休之手真的生出称霸的野心，可有办法应对？”裂石铁幡更关心如何对付那把武器。

“我需要咨询一下那些对上千年之事都了如指掌的人。”飓风红帆这次来西部大陆并不只是为了见裂石铁幡。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裂石雪刃插话道，“我去过失语森林，山精并没有那么可怕。”

“但他们的确很危险，”裂石铁幡显然不想她再涉险，“你上次能顺利回来已是侥幸！”

“放心吧，我跟红帆叔叔一起能有什么危险，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化解不了的危机吗？”裂石雪刃开始撒起娇，“况且你还可以派兵护送我们呀。”

裂石铁幡知道女儿的脾气，就算他不同意，她也会自己偷偷跟去，倒不如多派点护卫，况且她说得也对，跟飓风红帆同行还是比较稳妥地。

“也罢，”他说道，“有可能知道怎么破解摄魂神弓的也只有永生的山精了，但是山精并不喜欢与人类交往，你们还是小心为妙，带上二十名荣耀禁军跟你们一起去吧。”

渡过遗忘池需要一艘帆船，有荣耀禁军帮忙运送，确实能省不少事，前往失语丛林之事就此说定。

但执鞭草原归顺之事裂石铁幡还未拿定主意，想听听飓风红帆的看法。

“此乃裂石王国的政事，我只是个商人，不适合进言。”飓风红帆很清楚这是个两难的选择，执鞭草原与荣耀之城仅隔一条夜河，若不休之手将其吞并，荣耀之城便无缓冲之地，形势更加危急；若将执鞭草原纳为藩属国，又恐引起银弓王国的不满，提前引火烧身。

“现在我不是国王，你不是商人，只当是朋友之间的交谈。”

“既是朋友，那我就妄语一番，”飓风红帆开始侃侃而谈，“毒尾壶天父子三人及近两万游牧骑兵均死于不休之手，其罪已赎，若摄魂者仍要兴兵讨伐，看似是在报仇雪耻，其实已暴露称霸之心，无论执鞭草原是不是你的藩属国，裂石王国事实上都已卷入战争。若摄魂者按兵不动，有仇必报的执鞭草原必会野蛮发展，几年后很可能向南扩张势力，毕竟他们还有两头异化蛮牛，对裂石王国来说仍然是棘手的问题。所以不如趁他们羸弱之时收入麾下，以保护之名行限制之实，一旦与不休之手兵戎相见，也能将战火留在执鞭草原，减少平民的伤亡。”

“言之有理，”裂石铁幡频频点头，“我本有此意，但尚未决断，你这一分析更坚定了我的想法。但你有没有想过不休之手会首先向东部盟国发难？”

“可能性微乎其微，要绕过叠嶂岭和风栖谷地长途跋涉进军东部，于战争而言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除非出现难以预料的冲突。”飓风红帆对这一点还是比较有把握，“当然顺序并不重要，若裂石王国遭遇打击，东部盟国必然会全力支援，所以我建议将长明码头扩建成长明港，东、西大陆的军队可通过水路相互调度支援。”

“这当然没问题，我会安排内泽平渡全权负责扩建之事，他一直把长明码头管理得很不错，但港口设计还需要借助幻月港的经验。”

“图纸我已经带来了，”说完飓风红帆拿出设计图递给他，“长明港不仅承担运输，还会新增造船和维修功能，未来整个潮汐湖都会停满我们的船只。”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一天。”裂石铁幡充满期待地说。

飓风红帆去休息后，裂石铁幡召见了浅草折梅和浅草无痕。

执鞭草原本就担心银弓掠风会举兵来袭，得知他将在风栖谷地西侧建造十戒城更让这对父女如坐针毡。浅草折梅本就不是刚勇之辈，若非毒尾壶天强行安排他根本不想担此大任，宁愿自由自在地放牛牧羊，现在毒尾父子全部战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来。

倒是浅草无痕颇有主张，建议父亲投靠西部的裂石王国，寻求庇护。

“裂石王国可都是征服者，本就对执鞭草原觊觎已久，我们岂不是羊入虎口？”浅草折梅开始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父亲好好想想，”浅草折梅分析道，“征服者把什么看得最重要？”

“当然是荣耀，连王都的名字都是荣耀之城。”

“一个把荣耀视为生命的种族会不会攻打主动示弱的投诚者？”

“那对他们而言可是种侮辱……”浅草折梅似乎开窍了。

“你再想想，若是执鞭草原落入银弓王国手中，对谁的威胁最大？”

“我们明天就动身去裂石王国！你要是个儿子该多好，我会立刻把首领的位子授让给你！”浅草折梅终于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果然，裂石铁幡向他们正式宣布毒尾部落更名为执鞭王国，成为裂石王国的藩属国，疆域为执鞭草原和冰雪湖群，浅草折梅为第一任国王，裂石王国将派两万军队长期驻守，由裂石断斧亲任主帅。

裂石断斧可是裂石铁幡的长子，高大魁伟又不失风趣，十几岁时便随纵马沙场颇有战功，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派他前往执鞭草原足见裂石铁幡对北方的重视。

当前王国并无战事，裂石断斧负责硫石矿场的管理，他醉心于魔石的研究，如今已能熟练驾驭魔石能量并制造一些自动运行的器械，当然他的野心并不限于搞些小玩具，在矿场秘密地下实验室里，裂石断斧正在绞尽脑汁让它成为护国利器。

国王的一纸调令让他措手不及，他的魔石武器研究正到紧要关头，不出几日便能作出第一个试验品，若此时中断无异于前功尽弃。但父亲如此急于让他前往执鞭草原建立捍卫营地必有用意，他自然会不折不扣地执行。为了不让魔石的开发半途而废，他把设备偷偷装进军备箱，特意嘱咐贴身护卫跃岩撼山将其悄悄运送到执鞭草原，他要在营地里建造一个新的实验室。

跃岩撼山人如其名，能将山丘一样的巨石高高举起，堪称力大无穷，而且极为忠诚，此事交给他最为稳妥。

说到驻守藩属国，建设营地，他不禁想到自己的兄弟裂石赤刀，他在这方面现在可是得心应手。

裂石赤刀是裂石铁幡的次子，几年前被安排到无畏之地的哑石王国，驻守枕戈营地。无畏之地依山傍水，自然环境极好，堪称西部的琅嬛仙境，也是最后被裂石王国统一的地方。裂石大军入侵并统治这里后，不甘于臣服的长老和王公们私底下动作频频，反抗和冲突就像暗火一样屡禁不绝。

裂石赤刀入驻后一直试图让这里恢复昔日的繁荣祥和，但要修复两个王国的裂痕绝非易事，他的一切努力都有如龙骨山融化的积雪般付水东流。

年长几岁的枕戈营地驻军副统领血棘凌斩，也就是裂石雪刃的剑术导师，建议他迎娶哑石王国的公主哑石路薇，通过联姻来笼络人心。事实上裂石赤刀和哑石路薇两人经过多次交集，早就彼此有意，只是碍于国家间的对立情绪无法表露，血棘凌斩洞悉后决定借此撮合二人，同时也的确对无畏之地的稳定大有裨益。

在荣耀之城那些大臣们眼里哑石王国只是归降者，没什么荣誉可言，两国并无联姻必要。然而裂石铁幡却对这个儿媳非常满意，他早就听说哑石王国有一位卓越的王女，不仅相貌姣美而且聪慧持重，裂石赤刀正直有余而谋略不足，有这样的妻子辅佐定能在无畏之地做出一番成就。

虽然哑石国王哑石卓恩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同意这桩婚事。正如裂石铁幡所料，两人婚后夫唱妇随，民心逐渐稳定，物资丰盈的无畏之地已成为裂石王国最重要的食物来源。

只是在他们的婚礼上有个小插曲，岩石卓恩的儿子哑石路遥对裂石雪刃一见倾心，想要双重联姻与裂石王国亲上加亲，却遭到裂石雪刃的断然拒绝，她对这个只会躲在父母翅膀下的小王子毫无兴趣，这让原本就心里失衡的哑石卓恩更加不快。

知道裂石断斧要前去执鞭草原，兄弟情深的裂石赤刀连夜赶来，为兄长献言建策。兄弟两人也许久未见，见面便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会来，”裂石断斧高兴地说，“父亲这辈子做得最了不起的事情就是让我有个优秀无比的兄弟！”

“呦呦呦，我可有可无呗。”裂石雪刃也来给兄长送行，突然从门外跳进来让两个哥哥喜出望外。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们的心肝宝贝！”兄弟二人同样深情地拥抱这个可爱的妹妹。

“咦……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裂石雪刃不依不饶。

“刚才我还没说完呢，”裂石断斧坏笑道，“更了不起的事情是让我们有个温文尔雅、贤良淑德的妹妹……”

“你说的那个妹妹是谁？父王到底背着母亲做了什么？”裂石雪刃哈哈大笑起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这两个词沾边。

三兄妹嬉闹一番后，裂石赤刀才开始说正事：“父王让你北上，肯定是忌惮最近声名大噪的摄魂者，所以你不但要小心那些游牧者的算计，还要随时准备应对外敌，麻烦可比我大得多。”

“你不正是为此而来吗？想必路上已经帮我筹划稳妥了吧？”裂石断斧又怎会不知此行的重要性，但他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人，早已学会乐观地看待问题。

裂石赤刀苦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只能根据我那些失败经验给你提几个醒。你可要禁得住执鞭草原的腐蚀，他们主动投靠就是想让我们做替死鬼，虽然这是宗主国的义务，但摄魂者并非之前那些对手可比，没必要以卵击石，让裂石的勇士们无谓埋骨他乡，还是要提前准备好退路……”

裂石雪刃插嘴道：“你是不是就是被嫂子腐蚀了？”

“所以我才说根据我的失败经验……”兄妹三人再次哄堂大笑。

裂石赤刀继续说道：“军士们背井离乡，不仅容易纪律懈怠，更会思想不稳定，所以得经常组织些能够释放情绪的活动，还得允许他们‘开小差’，偶尔离开冰冷的营地去寻找温暖的梦乡。”

“这条很重要，不，是最重要……”裂石断斧会心地冲他一笑，裂石雪刃眼神左右飘忽，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其实，最关键还是银弓王国，但我实在是想不出如何对付摄魂神弓，那可是能瞬间秒杀异化蛮牛的神器……”裂石赤刀不禁皱起眉头，他是三兄妹中心思最深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