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偶像剧主角进了悬疑片场 真凶

夜幕降临时，云源市警局局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局长将手头的烟屁股按进满满当当的烟灰缸。

“宁科长，当初抓沈隽的证据，可是你们Y市法医提供的。”

局长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823案案情复杂，云源配合Y市办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宁悬淡声道：“不论案件办得怎样，这点，我铭记于心。”

一旁的宋非被宁悬的话吓了一跳，823案闹得这么大，还把沈隽逮了回来，现在宁悬这么说，就是默认云源把锅都甩给Y市警局，后期一旦启动追责，宁悬这个法医科长绝对首当其冲。

宁悬的表情波澜不惊，他当然明白云源警局局长的未尽之意，也明白自己这话会有怎样的结果。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真相，抓获真凶。”

要不然，真凶没抓到，823的三名被害者，云湖湖底的17名受害者遇害真相依然茫然无解，他们对社会上如何交代？对上级如何交代？

听到宁悬这话，局长的脸皮总算松了下来。

他看着宁悬，只道：“宁科长有担当，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一旁的萧回动了动，欲言又止，却被局长一个威严有力的眼神按了回去。

“萧回！”

“到！”

“这次的抓捕行动就教给你负责了，不要让我失望！”

“……是！”

萧回领命离开，却只觉得自己的脚后跟站得发麻。

通往老城区的路上，一路灯光萧索，萧回打开了车窗，夜晚的夏风带着湖边的潮湿与清凉钻入车内，吹散了车内的憋闷。

在这迎面而来的清爽凉风中，萧回突然听到一声：“救——”，那声音又短又快地消失在呼啸的夜风中，萧回几乎听不真切。

萧回碾碎指尖的烟灰，侧耳倾听了片刻，但声音消失了。

“小刘，你听见了没有？”萧回将脑袋探出窗边，全神贯注倾听动静。

“听到什么？”刘辉面露茫然，踩下刹车，四下张望。

但茫茫夜色中，除了远处的路灯，和近处车灯照亮的一小块路面，目光所及，皆是黑暗。

“您听错了吧。”刘辉听了半晌，目露茫然。

“下车看看。”那声音听着真切，萧回不敢怠慢。

下车后，萧回打起手电，朝声音发出的一侧探去，只见右前方的灌木丛后，城市河道在皎洁的月光下微波荡漾，湖边的芦苇灌木随风飞舞，倒真是如诗如画，

“萧队，咱走吧，这里离嫌犯家不远了，抓紧时间。”

刘辉看了看手表，右脚因为过度紧张一边颠动，一边踩着地垫，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萧回的目光在四周扫荡了一圈，最后毫无收获地上了车。

三辆闪着红蓝警笛的警车呼啸地开进狭窄的城区小巷，在寂静昏黄的路灯下，只惊起几声犬吠，修理厂的铁门被冲进来的警员一脚踹开，厚重的铁链摇摇晃晃地挂在门把手上，铁链上坠着的门锁敲击着铁墙，发出响亮而沉重的撞击声。

萧回持枪径直冲进修理厂中唯一一座亮着灯的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头顶的橘灯在夜风中不断摇晃，屋子里一反常态的干净，墙面、地面、床铺，都是一片纯白。萧回置身其中，恍惚错觉自己闯进一片冰天雪地，从盛夏走入严冬。

他回过头，发现地面自己带泥的脚印如此鲜明。

“去找痕检和法医过来！”

萧回神色肃穆，在他的脚边，有一滩黑色的痕迹，像是曾经有人打翻了砚台，留下了一滩墨渍，但萧回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墨水，而是已经在空气中氧化变黑的血迹。

“TCC就是停车场？”

甘景怡感慨：“曹队这个提示给的有点宽泛啊，停车场又怎么和汽车修理厂挂钩了？”

“在那个时候，那可能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提示了。”

宁悬神色恹恹，他刚刚和在医院的妻子通过电话，直到现在，曹禺还是未能从昏迷中清醒，他实在等不得了，所以让甘景怡将他送到医院，连案件调查的进度都没有去跟。

现在，他心里来来回回只有这一个念头：

曹禺，能挺过这次难关么？

宁悬从不信神佛，但今天，却忍不住在心底默默祷告：

这世间的神明啊，请你保佑他，若你的保护需要索取代价，请你向我索取，只求保他平安……

甘景怡见宁悬神情冷漠，自知失言，便想办法转移话题。

“宁科，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修理厂的老板才是案件的真凶？”

“证词。”

宁悬声音低沉。

“他是唯一一个直接指向沈隽的证人。”

可沈隽不是凶手，他又是怎么在7月23日那天见到前来卖车的沈隽？

抛去那些似是而非的物证和线索，当宁悬重新审视手中的线索，才惊讶地发现，这起案件的脉络竟如此的清晰而简单。

当他将TCC这个含糊不清的提示和汽车修理厂联系起来，一直笼罩在眼前的迷雾在顷刻间悉数散开。

宁悬调取了修理厂附近道路的所有监控，成并功地在道路监控中找到了823案中那辆消失的黑色东风多次进出的记录，汽车修理店的老板刘桂华，终于在此刻作为案件嫌疑人进入了警方的视野。

“您就这么相信沈隽不是凶手？”

“我不是相信沈隽。”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医院正门，宁悬低头解开安全扣。

他对这个新人小姑娘道：“我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

甘景怡在医院门口放下宁悬后就回了警局。

宁悬在医院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给妻子打包了两个三角饭团，还有一杯子关东煮，一杯果汁，一包薯片，一包水果软糖，一包辣条，一包蔬果干……

等到出门的时候，法医的手上怀里就堆得满满当当，路过的小女生都忍不住回头打量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男人五官端正，皮肤白皙，气质卓然，可抱着一堆零食的模样，怎么看起来有点傻？

宁悬朝着医院走了几步，也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了省那5毛钱，没有买一个塑料袋。倒不是别的，医院人来人往，他手里捧着滚烫的关东煮，难免有汤汁飞溅，他一路得不错眼睛地盯着才以免伤到旁人。

好不容易到了ICU病房，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宁悬就接到了来自宋非的电话。

“宁科，我们在汽车修理厂发现了刘桂华的尸体。”

刘桂华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相当特殊。

在刘桂华原本居住的房间下，有一座地下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成的，里面密不透风，没有丝毫光亮，与上层的白色房间截然不同，地下的房间水泥铸墙，岩石铺地，隔出了4间狭小逼仄的铁门房间。

地下室没有其他通风口，里面的空气恶臭难闻，混合着腥气和尸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味道，闻之欲吐。这间地下室修建得极为隐秘，还是宋非在观察血液时，发现渗入地面的部分有些不对，这才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刘桂华的尸体，就倒在地下室入口的梯子旁。

尸体上损伤不少。

除头部的伤口，刘桂华的躯干和四肢上都有很多损伤。其中，多处呈条形的创伤，还有些伤口呈现铁轨样，中空性挫伤，这种伤口是圆形棍棒状致伤物垂直打击在软组织丰富的部位形成的一种特征性挫伤。

这一特征，说明凶器可能是一根圆柱形的棍棒。

“凶器直径和云湖湖底发现的17名受害者身上发现的凶器直径基本相符。”

宁悬用标尺仔细检查着刘桂华的尸体，这个结果让他心情沉重。

“具体的死因还需要进一步的揭破确认，初步判断，应该是颅脑损伤，死亡时间是今天下午7点左右。”

也就是说。

宁悬看向萧回：“他的死亡时间，就在我们确认抓捕他之后的半小时。”

萧回表情冰冷：“宁科长这是什么意思！”

宁悬转过目光，看向白炽灯下的尸体。

“没什么，只是觉得巧合而已。”

宁悬这边发生的小小争端季媛无从得知。

她离开警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沈隽的清白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所以暂时还不能走，但她是没有必要留在警局的。

送她离开的是宁悬。

宁悬昨夜一直在解剖尸体，身上带着未散的腐尸味，混合着消毒水和除味剂，第一时间就让经过他身旁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但季媛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她自己似乎毫无知觉，但这种异于常人的行为却清晰地落入宁悬眼中。

“季小姐。”

宁悬帮季媛叫了车：“这几天的事情，麻烦你了。”

“不客气。”

“季小姐。”

这是一次漫长的对视，宁悬直视着季媛的双眼，再一次确认，这样深刻的恐惧不是错觉。

季媛微笑：“宁老师想要说什么呢？”

宁悬闭上双眼，让自己从刻骨的恐惧中镇定下来。

“季小姐说自己从不说谎。”

“是。”

“那请您正面回答我，桑青遇害，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

季媛嘴角依然噙着温和的微笑。

良久，一辆计程车停在了她身边。

“再见，宁老师。”

季媛微微一笑，转身坐入车内。

看着警局在她的视野中渐行渐远，车窗外种着茂密的榕树，深绿的树叶间漏下点点阳光，午后的阳光在季媛的视网膜上留下一段段黑色的残影。

她就在这样的残影中慢慢地笑出了声。

出租车司机被这样的笑声吓得浑身发麻，频频从反光镜中偷窥后座上的女乘客。

只见这个女乘客一身黑衣，一头黑发，将整张脸都掩藏在阴影之下，她低垂着脑袋，不断发出嗤嗤的笑声，那笑容压抑又阴森，似乎掩藏着某种古怪的畅意，生生将司机吓得后劲发凉。

“叮铃铃。”

低沉的铃声打断了这样可怕的笑声。

“洋哥您好。”

女乘客接了电话，声音温柔又和气，和刚刚阴森可怕的笑声截然不同。

女乘客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从后视镜中看了过来。

幽深的黑色瞳孔即使在阳光下也没有光泽，直直地望进司机的眼里，一瞬间的对视让司机立刻挪开了双眼。

好可怕！

女乘客似乎轻笑了一声，继续用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讲着电话。

“这段时间您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

“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