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过饭后,刘捕头命一名衙役护送伤者下山回西安府,其余人继续着行程。
数日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人烟罕至的终南山莽莽原始森林。
但见一望无际的林海遮天蔽日,宛如远古洪荒时的神秘苍凉,令人顿时心生恐惧与敬畏。
刘捕头面色凝重的说道:“黑熊就在这方圆数千里的密林之中,不知道今次进去后还能有几人出得来……不管怎样大家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走散了,一个人在这大森林里面是活不了多久的。
好吧,我们出发,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跟紧我别丢下。”叶大夫叮嘱着智祥。
智祥深吸一口气,浑身发热,他知道灵药一定就生长在这茫茫林海之中。
但见参天古木高耸的树冠遮避了光线,潮流昏暗,林间藤蔓缠绕龙蟠虬结,空气中弥散着朽木腐菌的气息。
智祥依旧走在队伍的后面,目光所及之处,看见有当归、麦冬、三七、芍药以及石斛半夏等不少的药草,也有天麻,但是植株并不大,与灵药相差甚远。
在一株高大的锥栗树盘根错节的根部,寄生着几株不起眼的矮小药草,红色的花茎上生有一丛肥厚花序,形如粗壮的毛笔,奇特的外形引起了智祥的注意。
这是“笔头蛇菰”,医家称之为“地红果,仙人头”。其全株入药,具有补肝益肾、止血生肌、调经活血、清热醒酒之功效。
又因这种植物为寄生植物,常寄生在其它植物的根部生长,所以又有“借母还胎”之别名,此药止血愈骨甚是灵验,唯有此地常能得见。”叶大夫解释给他听。
智祥将这株药草轻轻拔下,放入身后背篓里。
叶大夫边走边介绍:“终南山独特的几种草药里,还有‘江边一碗水’,双叶,顶生紫色浆果,根茎处有一碗状小凹窝,因而得名,可用于上等金创药。”
那“七叶一枝花呢?”智祥想起赵伯云说起过的另外一种奇特草药。
“嗯,巫医誉为‘七叶一枝花,百毒一起抓’,七叶轮生顶部开黄绿色小花,秋天结紫色果实,江湖上常常用它来配制解毒药。
七叶一枝花它的外形相比于很多野草就很奇特,一根茎上长有七片宽大叶子,在最顶端主只有一朵花,而它的价值也不低,是民间一种很重要的中草药材,对于治蛇咬伤等症状都有着不错的效果。
最为奇特的算是‘头顶一颗珠’了,也称‘延龄草’‘佛手七’,匍匐须根,下生球形块茎,叫做‘地珠’,具有滋陰养血延年益寿之功效。
它的茎顶部生三片菱叶,开小金花,秋天结出豌豆大小黑紫色的一颗果实,称之为‘天珠’。此物最为贵重,凡采药人发现后无不即刻吞服,据说吃下一颗便数日内不知饥渴与疲劳,世间难得一见。”叶大夫由衷的感叹道。
要是能采到灵药“天珠和地珠”就好了,智祥寻思着。
太阳还未落山,林中就已经昏暗下来了。远处传来阵阵虎啸狼嚎,令人心惊胆战。
刘捕头命令衙役们准备了大量的干柴枯枝,燃起了篝火,只要火堆不灭,野兽是不敢靠前的。
晚饭时,他们把之前猎来的猪獾放在架子上烤熟,滋滋流油,香气沁人。
衙役们默默地吃着,谁也不想说话,刘捕头一个人对着酒壶喝着闷酒,大伙的心情都十分失落与不安。
“都靠近火堆,野兽来了。”叶大夫提醒众人。
黑暗中,周围不知何时多了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所有人精神高度紧张,手握着刀剑不敢睡觉,生怕一不小心被那些野兽拖了出去。
“刘捕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睡觉明天哪儿还有精神搜寻黑熊呢。”叶大夫说道。
“大家两人轮流值夜一个时辰,我和叶大夫值第一班,其余人睡觉。”刘捕头命令道。
尽管如此,众人仍难以入眠,大都不敢合上眼睛。
直到天亮,那些野兽才悄然退去。
有数名衙役浑身寒冷发抖,面无血色,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继而脑袋发热,面色潮红呕吐不已,不多时便已汗流浃背,嘴里胡言乱语神志不清了。
叶大夫叹气道:“这是瘴气发作了,接下来恐怕还会有人发病。”
“可有医治之法?”刘捕头问道。
叶大夫想了想,说道:只有“蓬莱丸”可以迅速治好瘴气和疟疾,康熙三十二年,皇上患疟疾,御医百治不愈,于是发下皇榜寻找民间高人,后被一走方郎中用了一种叫做‘蓬莱丸’的截药给医好了。
可此药唯有皇宫内才有,西安府药局从未有见到过。”
“走方医”大多是在御医、医官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登上“大雅之堂”,并以治愈皇帝疑难杂病等经典病例,被记录流传下来。
这些走方医四处游历,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确有一定实力。
刘捕头望着手下痛苦之状,沉思良久,最后下了决心,缓缓说道:“看来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若是再有人发病,大伙都要葬身这茫茫林海中。
“罢了,我们打道回府。”
衙役们听闻要回去,立刻都挺起了精神,架起患病的同伴,相互搀扶着寻路回返。
智祥至今还未采到灵药,心里头虽老大不愿意,但眼下的形势由不得自己,也只好悻悻的跟在了后面。
“黑熊!”前面的侍卫突然惊呼起来。
密林深处有一个碧绿色水潭,两只幼熊正在潭边低头饮水,全身通体黑褐色。
“嘘,”刘捕头轻声说道,“我们运气不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弓箭手准备,看准了听我号令齐射。”
两只年幼年黑熊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饮水后竟自在岸边嬉戏起来。
“放!”刘捕头一声令下,六七支利箭同时疾射而出。
一只幼熊身中数箭,当即倒地,另一只屁股上插了只箭,嚎叫着逃进了树林中。
众人欢呼着跑上前,拔剑刺死了身受重伤的幼熊。
一名衙役当即手持利刃用力豁开它的肚皮,割下了金黄色的胆囊,鲜血染红了幼熊腹前的黑毛。
“终于可以交差了,虽然是只熊崽儿,总好过空手而归。”刘捕头手里拎着熊胆,长吁一口气道。
就在这时,平地里蓦地一声巨吼,震耳欲聋,树枝都飒飒作响。众人惊愕之中,但见林中“呼”窜出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熊,满眼赤红的疾奔而来。
衙役们赶紧搭弓射箭,“嗖嗖嗖”几支箭射中了黑熊前胸,哪知这只母熊皮糙肉厚,箭矢根本穿不透。
“啪啪”两声,两名衙役脑浆迸裂毙命于熊掌之下。
其他侍卫大惊失色,纷纷挥刀挺剑与嗷嗷大叫的发怒母熊拼死厮杀起来。
刘捕头摘下自己的腰牌和熊胆一起交给叶大夫,匆匆说道:“这是我的腰牌,你带熊胆和那孩子赶紧逃命去吧,这只母熊太厉害,我们看来是回不去了。”
说罢,抽出佩剑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快走。”叶大夫将熊胆腰牌揣入怀中,一把拽住智祥,两人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密林里,身后依稀传来衙役们接连的惨叫声。
叶大夫气喘吁吁的实在跑不动了,停下脚步歇口气儿。
“他们都会死吗?”智祥想着那些衙役们。
“凶多吉少,”叶大夫黯然说道,“刘捕头的意思实际是在争取时间,掩护我们逃回西安府复命。”
“可我们好像是迷路了。”智祥说。
两人在密林里盲目的行走了大半天,直到暮色降临。
忽闻前面传来野兽撕咬拉扯的吼叫声,扒开树丛一看,两人顿时傻了眼,原来他们转了一大圈,又绕回到了那座水潭边。
岸上血迹斑斑,骨肉凌乱,刀剑以及衣服碎片散落了一地,一众红了眼的恶狼正在抢食着衙役们的尸体,黑熊以及死去的熊崽尸体也都不见了,现场活着的衙役一个也没有。
两人躲在灌木丛中大气儿不敢出,幸好野狼只顾着争抢尸体,并没有发现他们。
最后它们终于吃饱了,消失在了密林里。
天色已暗,叶大夫让智祥赶紧拾些柴枝来,掏出火镰拢起了一堆篝火。
火光下,看见衙役们尸体已被啃噬光,只剩下些零七八碎的骨头架子。
“我俩恐怕也难逃此劫,”叶大夫惨然说道,“老夫活了五十多岁经历了人生的喜怒哀乐,此生足矣。
可小兄弟你还这么年轻,实在是太可惜了。”
智祥沉默不语,他想起了遥远的嘉州,爹和娘还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医馆,自己若死在这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且尸骨无存,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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