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姓 行者所见 (3)(下)北国恶显现,北国善腌臜

十姓 行者所见 十姓子 玄幻奇幻 | 东方玄幻 更新时间:2020-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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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花儿?今天金花儿可没在这儿混,咱也不敢卖酒给她。”

发型飘逸,衣领整洁的活泼雪国小哥用抹布抹了一把离柜台仅仅三尺的桌台,清掉食物残渣和溅洒的酒水,伸手将妆容精致,丝衣上裹暖衾的文秀华美少女请上长凳。

“谢谢,但今日我不是来寻奉枝姐的。”

少女语气忧郁。理理后裙落座,周边的粗野男性饮酒声中裹挟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遍,好像财狼在观察猎物。

“唉……那你就不该来这儿。”

小哥将抹布收回柜台,回身面对少女,小指挠挠脸侧,目光往稍远的侧桌撇撇。

少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散发的长脸公子单脚踩在凳上,很流氓地坐着饮酒,饮一爵倒一爵,极度败家,更不要说这里是以贫瘠勤俭闻名的北国了。

见着那公子的“豪迈”之举,众多泼皮赖子狒狒似地嚎叫,簇拥着劝酒。

他发现了少女的目光,露出了自以为很帅气风流的怪笑,并向少女扬了扬酒杯。

自信满满的情态和别扭的颜值相和,有点儿辣眼。

少女僵着面容转回,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田家三少爷,黑石城小霸王,你不会想和他扯上关系的。”

小哥用抹布做了个抹颈的动作,吐吐舌头。

“哼,不怕他,这种人越多我们家酒卖得越多。”

少女犟着语气大声说,身子却往远处挪了挪。

“但……你这只小鹿好像已经被盯上了喔。这儿可是北国。”

小哥看在眼里,微笑,笑容有点调皮。

“唔……”

少女颔首思考,对对手指。

“那个,老塞……那个……”

压低声音。

“能送我回去么?”

“诶,不亏是银花儿,声音真好听。”

小哥笑笑,食指弹弹身侧短剑表示同意。

“还是梨花味娃儿酒和小甜豆?”

“是的,谢谢啦老塞。”

少女笑容明亮,小哥见状舔舔嘴唇,移开目光在柜台为其张罗所点的事物。

“为什么要在脸上打这么多钿花啊,我觉得没这些钿花要好看些。”

小哥随意发问,念了句什么法式,蓄一股水流清洗酒杯,反手递给少女。

“为了挡住泪痣嘛,只上一片显得突兀。”

少女接过酒杯,摸摸左脸眼角下,声音压得很低。

“你信那个传言?那一看就是某个老色鬼编的借口。”

小哥语气不以为然,甩甩头发清理视野,用木瓢往瓮里探。

“尝眼角一点美人,享余生万千鸿运。啧啧啧,恶心不恶心。而且你才十二,还没到可以采摘的年岁呢,怕什么。”

“老塞。”

少女抬脸,唤了一声,一双美眸盯着小哥灵动修长的双手。

小哥把东西稳稳放桌,双手交叠,被盯得有一丝丝手足无措。

“干……干啥?”

“可以打你么?”

少女小鼻子一皱,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不可以。你的小拳头倒还受得住,不过这次没用主语,铁定又是托钱叔来揍我。”

田公子那桌吆喝着要服务,被小哥一个稍等的手势敷衍了过去。

“哈哈,钱叔不会再帮我揍你啦。”

少女捧杯,小哥抬起温水盆里保温的暖酒翁,为其斟上半杯。

少女感受杯内的渐渐传出的丝丝温暖,顿一会儿。

小哥侧身恭听。

“钱叔和奉丝姐明日要成婚啦,今日我这个装扮就是刚从预演上回来。”

“怪不得许久没见着金花儿光临了,钱叔真男人,迎娶一个戏子,怕是被老辈子好好刁难了一把。”

小哥点头表示赞许。

“没有被刁难喔,钱叔可厉害了!现在是钱家宗主呢,没人管得住他!”

少女挥着小拳头,两眼放光。

“我就说么,能做一次银花儿的生意,一看就是钱叔又出事了,虽然这次是喜事。”

小哥经不住邻桌的催促,慢条斯理地开始准备用具,并摇铃通知了后厨准备肉食。

“正好钱叔三年的孝也守满了,娶了金花儿就该回泽国了吧。”

“是呀,就是这样。”

小春饮一口娃儿酒,把自己拍在桌上,显得落寞。

“奉丝姐去梁国了,奉枝姐要跟着钱叔回泽国了,就留我一个人守在北国……”

“那是不是以后我得称呼你为金花儿了?蓝家姐妹都溜了,溯流上不会拉你担纲吧?”

小哥岔开话题,但手法不太高明,显得有点儿没心没肺。

“还有奉行大哥,他身段比班主还好,是溯流上的王牌,你们不知道的。”

小春按胸,装出吐血的样子,显得很有心里阴影。

“行吧,我得去照顾那群大爷了,这盘小甜豆你慢慢吃。”

小哥躲过了田公子扔来的一发臭鞋,抱好酒壶飘出柜台。

瓷盘在小春面前,瓷盘上彩豆成堆,有点好看。

小春闭眼,在心口画了个圆默默祷告,然后反手怼齐筷子,夹起豆堆最顶上的那颗红豆,捧袖递到桌旁,黑红蚂蚁的触角之前。

“嘿?我说,把那位请过来!”

田公子拍桌叫嚣,无礼无理且不饶人。

“公子……您说的是哪位啊?”

小哥扫一眼冷清的客栈,心里明白这里就两桌在用。

“那个,翠院出来的小,点,心。”

田公子又笑了,最后三字着重强调,自以为风趣实则恶心。

“嘛,公子,这里估计就咱昨日去过翠院,您的小点心莫非是我?”

小哥调侃了一句。

混混集体憨笑。

“笑?笑毛笑,闭嘴!”

田公子呲牙,呵住混混们。

“塞泰楠,本公子允许你开玩笑了么?”

田公子阴着长脸仰视小哥,扭曲地有些滑稽。

盯了半息,他又突然咧嘴仰头大笑,好像觉得自己很豪迈的样子。

混混们也跟着大笑。

人类迷惑行为,谁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不怪你,不怪你。瞧内个怂样。本公子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么?你是雪国人,就会说点儿子骚话,其它啥都不行!都是知道滴。你呢就去后厨等等牛肉,给本公子一点儿让魅力散发的时间,好好认识认识那个小,点,心。”

田公子神态高傲,理理发髻。

“诶,我太难了……”

塞小哥只觉得疑惑,应付着假笑,嗓子里憋点儿吐槽声给自己听。

食指悄悄从短剑剑鞘上挪开,拱手道歉。

“抱歉抱歉,唐突公子了,小人这就去后厨把熟牛肉端上来。”

塞小哥转身,被一个混混叫着“小点心”轻佻地拍了下屁股。

小哥咬牙忍了一下,啥也没说,往后厨飘去了,给小春投来了个爱莫能助的目光,撩开隔帘进后厨去了。

小春恶寒,酒豆都不甜了,想要找个由头快些溜掉,又有点儿害怕傍晚的黑石城街道,不太敢溜。

迎客铃响,一位身披麻衣的中年客人一瘸一拐迈过门栏,左右扫视了一下场面,一瘸一拐地坐到小春和那群混混儿之间,掏出葫芦自顾自饮酒。

田公子端着酒爵起身,觉得新入的路人有些挡路。

“喂,好狗不拦路啊。”

“我属狗的,但可能不是条好狗。”

麻衣瘸子从兜里掏出小木料和小刻刀,慢悠悠地在桌上支肘刻了起来。原来是个木匠。

小春听着木匠的声音,觉得似曾相识,但仍然和刚来的蚂蚁们分食甜豆,不敢回头。

“看到没,我身后的弟兄,穷凶极恶之徒,杀人还舔血的那种,老东西你可想清楚了,识时务就滚一边儿去。”

田公子往身后竖竖拇指,那群混混也“噌”地掏出钩刃,鼓胸瞪眼显示实力。

木匠看也不看,刻一头小驴。

田公子的食指颤动了一下,明显有了动手的心思。

“才刚五十六呢,头发还没开白就划老人堆里了?好吧,老东西我认。”

木匠用刀柄挠挠眉毛,尔后指向那群混混。

“但这群家伙?穷凶极恶?不就是一堆土匪拥簇么?看起来连狼熊寨的门都不能随便进。”

“削你丫啊,#的,老东西嘴怎么这么欠呢?”

“就是,丫想死啊?”

混混们叫嚷得厉害,但没人离桌。

田公子立在木匠背后,很气,因为木匠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酒爵一扬,冰冷的酒液淋了木匠一头。

小春听着酒液撒下的声音,有些难受,感觉自己连累了别人。

木匠没料到这一出,手一抖把驴子的嘴角刻歪了。

舔舔左颊流下的酒液,把小刻刀拍在桌上,直直起身,转身俯视田公子那张长脸。

穿堂风荡过,冷中带着血腥气。

田公子咽口唾沫,视线避开木匠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不知为何所有的气愤都变成了恐惧。

他强撑气势。

“哟,哟哟哟,还敢瞪小爷……#的老色鬼。这爵赏你了,还不快滚?!真想挨揍啊?”

木匠叹口气,闭眼摇头,侧身让过田公子。

“这就对了嘛,还非逼得小爷动手,小爷本来是斯文人的。”

田公子谨慎地从木匠身前闪过,警戒着木匠一步步退向小春。

“这儿不是泽国,这儿不是泽国,这儿不是泽国……”

木匠闭眼默念,用衣袖擦脸擦头。

田公子淫笑着坐到小春身旁,一酒爵砸下把甜豆和小蚂蚁们碾碎。

小春炸毛,往长凳远端挪挪,转脸看着枉死的蚂蚁们心里难受,还得陪个十万分不情愿的笑容。

“喂,三袋米。”

田公子伸出三根指头。

“?”

纯洁的小春并不明白田公子在说什么,疑惑挑眉。

“公子您好?”

“不错,很文秀嘛,还要装一下,本公子更有兴趣了,就是这钿花太多了有点儿脏眼。”

田公子把手伸向小春脸颊,小春歪头闪躲。

“这是戏里装饰,公子莫以为怪……您贵姓?”

小春绕弯子拖延时间。

“什么姓啊名的,本公子是你梦中情人。”

田公子语气暧昧,手掌按桌,俯身闭眼嗅嗅。

“啊~很香嘛,一股梨花儿味。”

“公子。”

小春起身躲避,皱眉微笑。

“恶心。”

下意识地出口了,完全是因为生理上的厌恶。

咔嚓。

什么东西碎了。

只见田公子的长脸上难看的五官拧成一团,揪住心口衣物,极其难受的模样。

“你,说,什,么?”

田公子以拳按桌,牙缝里憋字。

“恶心?”

小春语气不太确定。

“你还敢再说一遍?”

田公子一式恶虎扑羊,小春扭动腰肢轻易躲开。

“没有人,没有人敢这么对本公子说这种话!你是哪家小杂种?信不信我让大父把你们家徭役拉满?啊?”

“呃,公子对不起?季春不是有意如此说的。”

小春绕桌躲避失了智的田公子,不知哪里传来了咚咚连响声,让她觉得像是正在戏台上腾挪舞蹈。

仔细一想田家好像管征兵,黑得不行,得罪了田公子是不太妙。

“季春没有宗族父母,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可不可以啊?”

我只是因为钱叔和奉枝姐要走了,想一个人静静啊,怎么摊上了这档子事?

欲哭无泪,烦得不行。

“你他#的?抖机灵是不是?”

田公子面目极度狰狞,腰后拔两下才很丢人地拔出短刀。

“杀了你啊!千百刀剐了!”

短刀还没拿稳,银光一闪,突然钉在了桌面。

田公子暴怒转头,突然愣了。

才几个呼吸,所有混混们七横八竖地堆在桌上,之前的咚咚声就是他们倒地的声音。

小春表示,这场面很眼熟。

“这儿不是泽国,要动手得一个不留……”

木匠喃喃自语,立在田公子身后,吐气和缓,眼里充满蔑视。

“弄他们只是担心有人逃了报信,弄你则是为了算被淋酒的账,你要明白这一点,不要有怨气。”

“怪……怪物!”

田公子见着木匠不讲道理的武力和阴沉的脸色,人都给吓傻了。

“诶,池哥,快一点,那可是蔡家千金,还想不想要酒啦?”

小哥拉拽着肉山一样的肥仔从后厨往外赶。

“是不是喔,你莫要豁我。”

“真的真的,过会儿恶徒砸店了怎么办?我也没地儿上工了啊。”

塞泰楠小哥撩开隔帘,只见木匠一手提着田公子衣领,另一手没动,垂悬于身侧,凌厉的拳风却贼拉带感地狠揍田公子长脸,已经揍得亲妈不认了。

小春默默打扫被摔碎于地的杯具碎片。

肥仔眯起细眼,稳稳肥肉,观察了一下场面,粗短的手指指向木匠。

“这就是那个恶徒?”

“是……吧?”

塞泰楠小哥辨认了一下觉得被揍的那个才是。

“能替身攻击,老子管不了了,告辞。”

肥仔很没义气地缩回了隔帘。

“诶?池哥?”

塞泰楠撩开帘子尝试挽留,那肥仔却一下子钻入后厨深处,看不见了。

来的时候怎么不走这么快?

塞泰楠无语。

再回头,感觉那位异客越揍越上瘾,田公子看起来马上要离开这个美丽世界了。

短剑出鞘,其声清越,是柄断剑,弯曲的裂口使其形状近刀。

“请停手!夜阳客栈里不允许骚乱打斗。”

木匠闻言将不成人形的田公子随手扔到一旁,理理衣衫,垂悬身侧的那只手爆出细细薄汗。

“抱歉,但我已经尽量保持店内陈设完好了。”

“放了那女孩。”

塞泰楠双手反握剑柄,横在眼前做出长刀法的起手势,眼底坚定。

“我不想说第二遍。而且也不想在客栈里动手。”

“嗯?不是!他救了我?”

小春把清扫出的碎屑垃圾堆到一起,突然发现有一点儿亮闪闪的东西。

木匠不作回应,拔出了钉在桌中的田公子短刀,手抚刀面似乎想起来了许多事情。

塞泰楠暂时破势,剑柄点点自己左眼眼角,再将剑势恢复。

“小春,这片钿花落了。”

塞泰楠语气严肃。

“慢慢靠过来。”

木匠很随意地把短刀在手心里翻动,不太在意。

小春点点头,因为她同时也发现了那团垃圾碎屑中亮闪闪的事物就是自己的钿花。

“老塞!我觉得他没有恶意。”

“过来!”

塞泰楠大吼,显得有些急。

“好,好,老塞我先过来,你们不要打架。”

小春从来没见过塞泰楠这个表情,被吓到了,慢步走向他并温和劝告。

木匠懒得解释,见着小春有意用身形遮挡住塞泰楠冲锋的路径,便从自己桌上拿来半成的小驴细看,显然没做什么防备。

不成想,塞泰楠就在此刻冲刺了。

小春是挡在他冲刺的路径上不假,但他冲刺时用手肘粗暴地将小春别到一旁桌上,两只手腕另人目眩地旋转剑柄下劈,成螺旋难辨的轨迹攻向木匠心口。

木匠正抬着小木驴用刀尖细刻,双手不空,也没注意到塞泰楠诡异的偷袭剑路,更不要说看破了。

得手了,塞泰楠心想。

刀光与短剑在木匠肩前相撞,短剑脱手,木匠打着哈欠雕刻小木驴的脸部轮廓,似乎根本没出手阻挡。

被击退的塞泰楠捂着被震得生疼的手腕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木匠。

木匠叹口气,把小木驴放到桌上,抄手回应塞泰楠的疑惑目光。

塞泰楠眼神一亮,刚想说什么,被一发灌顶重拳直接锤倒在地,头晕目眩,灵魂出窍。

“干什么啊老塞!很疼呀!”

小春捏着拳捂着腰子忍疼,小拳头上飘起青烟,可见那发重拳有多重。

短剑落地,同时桌上的小木驴周身爆发出数道刀光,纷扬木屑落下,活灵活现的小驴子仰首出现,脸和被揍之前的田公子一模一样。

“非常抱歉,我们家老塞唐突,给您陪不是。”

小春紧张地闭眼鞠躬赔礼,半晌不见回应。

“要不……请您喝酒?”

“可。”

木匠落座,一股子高人范儿。

小春如闻大赦,心下很是松了一口气,赶忙把地上那条雪国产排骨拖拽到柜台去放着,尔后在柜台东摸西摸,从暗格里捞出一坛红泥封美酒来。撤开泥封,小鼻子嗅嗅,嗯,是好东西。

把右眼角下的钿花贴到左眼角,置爵于桌将酒斟满。

乖乖按膝坐到木匠对面。

木匠端起酒爵,晃晃,看了她一眼。

乖乖奉上剩大半的小甜豆。

木匠看着小甜豆本想说什么,又想了想还是拈起小豆下酒,不发一言。

“内个,季春是不是曾经见过您?”

小春尝试发问。

木匠饮一口酒,点头。

“在钱商的葬礼上。”

他看起来虽然很高冷,其实是在考虑如果告诉小春他从钱商婚礼彩排后一直跟着会不会被当作变态。

没办法,他实在不太擅长与人交际。

“是的是的!我就觉得这打斗场景似曾相识,果然是您!”

小春有些兴奋激动。

“黑石城蔡家小女儿蔡季春,怎么称呼您?”

“姓油,油崩山,叫我油木匠就好了。”

油木匠的名字听起来像个莽夫,实际上可能也是。

“您也是北国人吗?”

小春铺垫性质问问。

“住在假庙附近而已。”

油木匠回答平淡。

“您好厉害啊!是隐世高手吗?”

小春握拳下挥,星星眼。

“是的喔。”

油木匠再喝一口,上脸,扯扯麻衣领口散散热气。

“啊咧?”

小春疑惑,没想到木匠回答地这么干脆。

“都让你两次看到出手了,还有隐瞒的必要么?”

油木匠借着酒意,缓缓抬手,刀指小春面门。

“还是你个小妮子觉得自己口风不够紧?”

“我!我我我……我口风很紧!跟哑巴似的!”

小春见着刀光心底害怕。

“开个玩笑而已。”

将刻刀收好,矜持地呡酒喝。

“那么……您跟钱宗主……呃,老钱宗主,有什么故事?”

小春虽然刚被吓到,这生命不息吃瓜不止的精神却值得赞叹。

“年轻时混匪帮,钱商是我第一个肉票。”

油木匠按额回忆,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勾。

“钱没到手,寨子倒被钱商拆了,一寨子人死的死,逃的逃。”

“?”

小春惊了。

“独闯匪寨那次?老宗主当时已经是剑圣了啊?怎么可能被绑?而且他是因民众苦土匪久已,才欣然前往的啊?”

“呵呵。”

油木匠闻言只觉得好笑。

“你听钱家人和十姓放屁,那家伙明明就是被我一砖撂倒的,丢人得很。”

“好吧……但您语气里完全不怨老宗主,想来是他劝了您改邪归正吧?”

小春嚼起小甜豆,进入了听故事状态。

“嗯……不,我先反水了的。而且是我命令钱商去把寨子拆了,我们同流合污。”

木匠翘起二郎腿。

“为什么?”

这个剧情发展小春没听过。

“我可是有原则的绑匪,讲究钱货两讫,寨里那些拦路鬼却想给钱商喂黑米,让他就算被赎回去了也得任他们摆布。”

油木匠摇头。

“手段不干不净,让人感到恶心。”

“绑匪也有原则么?”

小春好奇。

“小部分有。”

油木匠摇头。

“我觉得都差不多。”

小春还想吃甜豆,却被油木匠一下子握住手腕。

“差不多?”

油木匠虽醉,怒气却不含糊。

“你怕是不知道黑米是什么可怕事物。”

“食之无味,难以察觉。断食半月,记忆混沌,心痒。断食一月,如万蚁蚀骨,暴躁。断食两月,不思茶饭,失品格。断食三月,必形销骨立,生不如死。”

“就是有人杀了我全家,我都不会喂他吃这种东西。”

????????油木匠摇摇头,显然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小春将这个表情记在了心里。

“起床了,混货。”

听着肥仔语气里的埋怨塞,泰楠晃晃脑袋睁眼,摸摸后脑挺大一个包。

他坐在木条椅上,木条椅在土壁地道里,周围是无数的空木箱和实心木桶,照明是墙里嵌的荧光石。

“那小姑娘让我向你说声谢谢!”

肥仔摊开手掌递上几颗黑色圆粒,侧踹一脚塞泰楠的腿,像是在踹偷懒的驴。

“美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侠客了还是咋的?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塞泰楠抬头,梗脖子,不太情愿地接过黑米,拍到口里,喉头一动。

“哟,这眼神,像我害你似的。不给你这玩意儿才是真的害你,知道不?到时候你小子一定会想着自我了断……”

肥仔启开一桶箱盖,里面全是黑色的颗粒。

“老子还能省个一勺半勺的拿去卖……那些不是刀币么?起来干活儿!麻利儿地!”

塞泰楠起身,活动活动关节,提秤,舀勺,装箱,封箱一气呵成,动作迅速而麻利。

不想多说。

肥仔看着塞泰楠开始动了,就不再做样子工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来。

“搞快搞快,甲类的七十二箱,田家要。乙类的二百三十八箱,死营要。丙类的十二箱,冷台要。落日前就要搞定。千万别弄混了,不然他们上了两种瘾肯定要找我们麻烦。”

“喂,池哥,你发现那个家伙有多强了么?”

说话间,塞泰楠已经装填了数个木箱了。

“那不是明摆着么,一堆周家土匪被堆在桌上,看起来完全没来得及反抗的样子。虽然他们只是拿货的小人物。”

肥仔捏捏肚上赘肉,随手抓一把黑米喂到嘴里,奇妙的快感笼罩心头。

他摇头晃脑,像是听着什么节奏快的音乐。

“啊,太棒了!感谢上天赐我们黑米!让老子吃得起饭,还随时能够嗨起来!”

“我怀疑……那个木匠是个大人物。”

塞泰楠将同类的黑米箱子垒在一起。

“他刀法极快,而且完全没有发现手动,明显不是肉身施展的刀法,而是以气御刀。技术精准且熟练,足够留我小命一条。”

“所以,你想说什么?哎!手上别停!”

肥仔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葵瓜子儿,一嗑一吐,翻了个白眼。

“以气御刀,喜欢后发先至一招决胜,到不知他是否只攻不守,我还没资格与其交手一个来回……”

塞泰楠抓紧心口衣物,。

“如果不是小春把我解决了,我可能会死在他手里……”

“所以,结论是啥子?”

肥仔突然觉得吐壳儿很麻烦,干脆连壳儿带仁儿大嚼吞下。

“那个人既是冷台的首席能手,又出身剑阁,特异神兵在手,天下独步,无人敢拦……也是我父亲的故交——柒先生!”

“哦,又是那位啊。”

肥仔笑笑,一把瓜子儿扔到兴奋不已的塞泰楠的脸上。

“干你#的活!乱想个啥?早说过那家伙十年前反叛时就被冷台搞死了!而且就算没死,也不是那个木匠的年纪,至少该小十岁!”

“?”

塞泰楠疑惑。

“你#的,随便见到哪个一只手能按着你虐的大佬你都觉得是那个啥柒先生是不是?第六次了!”

“我觉得这次就是。”

塞泰楠不忿。

“你那死爹现在怎样?还是歪躺在床上斜着嘴流唾沫星子等你带黑米饭食回去?叨叨些什么过去冷台的故事惹你崇拜?”

肥仔肥厚的手掌拍拍塞泰楠的背。

“哥告诉你,过去什么的,多么多么牛#,多么多么辉煌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给,老子,把,东西,弄好喽,清楚不?”

“好的,池哥你说的对。”

塞泰楠表面点点头,内里却并不认同。

手上动作更利落,显得很有干劲儿的样子。

“想来确实是塞青凤吹牛上瘾,也许根本没柒这个人呢。”

“对啦,钱才是最厉害的先生。老子有钱了,就是你有钱了?想干啥都行。像你们塞家祖传的邪火,没钱怎么到翠院里去泄?有泪痣能解咒用的姑娘本来就少,还得是雏儿,你哪儿遇得见?不得刺挠死么?是不是这个理儿?”

肥仔面目猥琐。

“是。”

塞泰楠又弄完一堆箱子,听着肥仔的调侃语气有些不舒服,拧拧脖子假装酸痛的样子岔开话题。

“如果银子还在就好了,这些随随便便就装完了。”

“嗨……那家伙,也是个忘恩负义的,说着老子就来气。”

肥仔一拍大腿。

“老子对你们这些混小子咋样?不赖吧?没拖过黑米也没拖过工钱吧?那小子真是腔都不开一句就走了,临走还把老子的缠骨蛇偷了!老子还得帮他隐瞒,不然没等出国境就得被国尉活撕了蘸酱吃!真##相由心生呗……”

肥仔一抱怨起来就不停,塞泰楠很高兴自己岔开话题的计划得逞了,现在他将倾听状态转换为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喜欢曾经那个骷髅脸同伴的时候。

泪痣姑娘,雏儿。

塞泰楠揉揉飘逸的发型,眼底流出异样的光芒。

谁说没有的?

可惜今天的计划没成功,还得向那几位买酒赔罪。

可惜了,不过应该还有机会。

“……喂!小子!听着!”

肥仔语气不高兴。

“嗯……嗯?”

塞泰楠没想到今天抱怨时间这么短,刚回过神来。

“老子刚想起来国尉亲自吩咐了让处理个糊涂蛋,不能用冷台也不能明着丢到护城河里,你准备准备,这里弄完就去动手。”

肥仔又对着自己上下其手,捣鼓捣鼓,把塞向高的短剑摸了出来。

“好的,要加钱。”

塞太难接过肥仔抛来的短剑。

出鞘,寒光阴冷。

“是哪个糊涂蛋?”

“钱姓宗主,钱旅。”

肥仔表情严肃,很认真。

“做干净点儿。”

“行,等我侦查侦查。这半年内?”

“这半年内。”

“诶?木匠大佬!”

黑石城凌厉的东风里,细雪夹杂着近晚的斜阳。

烂市买米的油木匠偶遇跑腿买咸菜的小春。

兜帽围巾隐藏身份的油木匠觉得有些奇怪,还是勉强打了声招呼。

然后小春请了木匠官市的细米。

木匠为小春雕刻了一只钱商模样的小人儿。

分开,一个往假庙方向去,一个往烂市方向回。

小春回头,想说什么。

木匠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走了。

那就算了吧。

“嗯?小春?”

阴云密布,冷台公开处决叛乱者的高台,人群熙攘围观。

木匠拨开人群,把踮着脚尖好奇观望的少女悻悻带走,嘱咐她再不能到假庙周围游荡,因为时不时会有的法场总是设在假庙旁。

就算是在阴暗的北国,也不利于身心健康的发展。

处刑的号声未响。

尖利的口哨声响起。

周家的土匪怒劫法场,数十口带环朴刀明晃晃闪光。

血光四溅,尖叫声四起。

木匠在惊慌逃窜的人流中把小春紧紧护在身下,谁都没想到这个瘸腿木匠身姿是那样的不可撼动。

小春也没想到。

木匠把小春带出那暴乱圈子,为了护着她,一生中难得地受了些轻伤。

送回蔡府,小春被蔡家家主揪耳朵教训,因为擅自外出闲逛,还到了法场那一等一混乱危险的地方凑热闹。

温柔娴静的蔡夫人从家主手里抢过小春,担心至极地上下摸摸,没有受伤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一下子紧紧抱住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对油木匠连连道谢。

小春本来有些尴尬于父亲的训斥,母亲的眼泪却一下子勾起了她在法场所见的心有余悸,也一下子大哭了起来。

蔡家家主见着这娘俩儿的模样也不想追究什么了,把油木匠请进府里好酒好肉招待。

于是半入仙途,辟谷大成的油木匠无奈破禁,酒肉真香。

算是和蔡家认识了。

“你们……就是定风筝的那些家伙?”

油木匠披着金色长龙的风筝,立在黑石城南平整的小场上有些错愕。

虽然北国的初春没什么春天样子,原先是王室猎场的废弃小场上踏青游玩的闲人却不是一般的多,天上无数风筝飞舞,地上无数小扇轻摇。

小春站在秋千上被蓝奉丝晃荡,笑得开心。

钱旅拱手向木匠问好,眼底比曾经见时多了几分深色,不知有什么际遇。

“油前辈,真是真人不露相,若不是小春引见,谁能想到您真栖身黑石城呢?”

钱旅态度恭敬。

“长型风筝,难度颇高,材料也贵,收你三个刀币。”

油木匠把风筝从颈上取下递给钱旅,只想谈生意不想谈交情。

“好,谢前辈费心,这是报酬,以及小辈的一点儿心意。”

钱旅将口子松松的,内里鼓鼓的钱袋递给油木匠。木匠本来想拒绝,从松松的口子看见一卷旧羊皮纸,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收下。

钱旅笑笑,显然松了口气,在交付钱袋时附耳低语。

“您放心,只要钱旅在世一日,就会全力保您清净。”

油木匠愣神,点点头,隐约猜到了羊皮卷是谁的手笔。

和小春蓝奉丝闲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语,用少时制霸寨门的风筝技术帮她们把这条大黄虫耀武扬威地占领了天空。

钱旅和油木匠聊了有关父亲的不少事情,比如在二十多年前那件事后就常年居住北国,日日到假庙祈愿。

收藏了不少假庙处显愿的木雕,那些木雕没人知道是谁刻的,但时不时地总会出现在假庙墙头。

钱旅说,父亲见着那些木雕,总感觉似曾相识,像是一位已故老友的手笔。

而一回忆起那位老友呢,就会心痒找烟抽。但他的肺老了,一抽就会剧烈咳嗽,所以家中人不允许他抽。

油木匠闻言,心里不太好受。

算是和钱家又认识了。

“怎么……又遇见了?”

“是呀,好巧。”

裁缝店的遮雨檐下,檐外的滂沱雨扑向大地,千万线垂下乱中有静。

木匠捧着带口罩的青绿色袍衣,小春捧着带蓝线纹绣的春衣,并肩而立数雨。

“千条线,万条线……”

小春目光随着檐边落雨而起落。

“落入水中难看见。”

木匠想起了儿时从母亲膝头听熟的歌谣,心里有些感触。

“木匠大佬……您母亲今天……”

小春转头又转回,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她今天过世,善终呢。”

木匠伸出老旧疤痕遍覆的手掌捧雨,嘀嗒嘀嗒落在掌心。

“你个小妮子怎么知道?”

“其实……是我一直在跟踪您……”

小春有些不好意思。

“总觉得很在意,好像除了我们就没有人知道您的存在一样。”

“假的吧?”

老者震惊,不自主地掌心一斜,因为他可是此道巅峰人士,从来没发现过小春跟踪的迹象。

而小春没必要说谎。

“真的。”

小春撅嘴。

“如果不是偶然有您出没的消息,我才不会翻墙偷偷溜出来呢……虽然好多次都是假消息就是了。”

油木匠思量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了。

烂市中,法场前,小场上。

油木匠本来不会碰见小春他们的,因为根据他刻入骨髓的融入气氛训练,步态身姿绝不会让熟人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来。

所以他遇见小春时总会觉得有一丝疑惑。

现在他明白了。

自己和小春的相遇,都算是小春安排出来的,而小春安排的基础,是自己没发现的情报网络和高等的执行能力。

好苗子啊!

油木匠感叹,想着将自己曾经所学的黑暗知识教给小春。

同时,碎片化的悲惨记忆突然涌入油木匠的脑海。

呵,不行不行不行,乱来,这不是条好路。

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迫使自己丢掉这愚蠢的想法,把小春下了一跳,以为他生气了。

“真的很对不起!毕竟您在隐居什么的……如果能让您好受些的话,您的存在我是没有透露给钱叔以外的人的!”

小春稍微躲远了一点,看着雨帘心里忐忑。

“蔡家主知道你今天又溜出来了么?”

油木匠揉揉因用力过重而红肿的脸。

“这……不重要……”

小春岔开话题。

“你的情报网是谁?”

油木匠冷着脸问。

“没有谁,就是黑路里的那些……”

小春回答,心里不太有底。

“谁?什么条件?”

油木匠眼神凌厉得要杀人。

“是老塞!老塞啦!您不是常去夜阳客栈喝酒么?他只是顺便帮我留意留意,没有什么条件不条件的!”

小春慌忙解释,因为她本来在心下也对黑路这个借口没什么信心。

“小妮子,这里可是北国。不是讲人情的地方。”

油木匠失望地摇摇头。

“你在这个方面算有天份,我也知道你是好奇没有恶意,但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哦。”

小春低头点点,袒露这些事儿也算她来此的目的,所以这个结局也在意料之中。

“下次要见我的话,去假庙祈愿,我听得见。”

油木匠亲昵地揉揉小春脑袋。

“现在把纸绢伞架起吧,雨再大也是要回家的。”

“好!”

小春一脸不敢置信,高兴地将嘱咐给店主保管的打伞要回,交给油木匠,一老一少在大伞的庇护下行入蒙蒙大雨。

雨打伞声震撼人心魄,油木匠举伞手很稳,一动不动。

“呐,钱旅,你认真的?不要乱说!”

金丝锦被里,蓝奉枝挑眉,从钱旅怀中脱开,语气有些责备意。

“是的,我有病,治不了的那种。”

钱旅捧起玉手轻碰嘴唇,语气眼神无限温柔。

“后悔嫁过来啦?”

“死开,异相症?你怎么不早点儿说?”

蓝奉枝嫌弃地把钱旅的脸按开,起身披上暖衣。

“害怕我嫌弃你?”

“怎么会。你想多了。”

钱旅支肘撑头侧躺,抿嘴而笑。

“说实话,你这样笑着的时候就没说过几句真话。”

蓝奉枝拾起床头的家法棍吹吹,装出一副冷脸,指棍钱旅眼前,眼神威胁。

“好好好好,我说我说。”

钱旅装作无奈叹气,举手投降。

“主要是担心你问我你在我眼里的模样,这可是送命题。”

“我像是那么肤浅的女人么?”

蓝奉枝敲敲钱旅额头,语气半严肃半调皮。

“说!怎么得上这病的。”

“亲眼看见父亲被魏源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就得了这病症。”

钱旅如是说,鼻孔哼气表示无奈。

蓝奉枝闻言皱眉,转转眼珠思考了一下,把家法棍扔给钱旅,跪在床边撩撩额发闭眼仰头,美丽的唇娇艳欲滴。

“好吧,算我不该问,换你打我算了。”

语气是蓝奉枝特有的通达语气。

钱旅一手执棍,一手轻抬蓝奉枝侧颊。

久没动静,蓝奉枝睁眼,想说什么,却被钱旅热烈的吻堵住。

“噗!咳咳。”

蓝奉枝被这延迟吻秀了一波,被呛到,钱旅哈哈哈坏笑,很有些孩子气。

“#!你三岁么?就不会看气氛浪漫些个么?”

气急败坏的蓝姓女子抢过家法棍劈头盖脸地打去。

“是是是。”

钱旅伸臂护头,笑着抵挡。

“以后不许瞒着我,任何事都不可以。”

蓝奉枝打累了,撇嘴,有些生气,轻微的恼意让她的小脸填上一股动人色彩来。

语气难得认真。

“我们现在是夫妻,你的一切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钱旅愣了一下,注视着蓝奉枝大大咧咧行为下隐藏的担忧,心里暖流缠绕。

“嗯。”

他回复地斩钉截铁。

蓝奉枝突然揪住他的头发,强行补上认真的一吻。

吻后,呼气声重。

“明白了么,我认真的。”

蓝奉枝放开钱旅被揪得乱糟糟的脑袋,眼神飘忽,居然有些害羞。

“嗯。”

钱旅心里为娶了这个女人而感动。

“喂,所以,那个……”

蓝奉枝坐床沿,背对钱旅。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模样的?”

不论话怎么说,当然还是很在意。

“眉若柳枝,眼如辰星,面若桃瓣,唇如丹朱,此般面容万千美物皆不如。气质如冬日暖阳,浸于冷风不染其寒,不经意间流入我心头占满。”

钱旅吟诵诗意言语,非常认真。

“假话!”

蓝奉丝高兴地扬起了嘴角,别过脸不让钱旅看,小拳头反手锤他。

“真话。”

钱旅握住小拳头埋到心口,心脏的跳动透过直接传到指尖。

“水年伯是一座石像,大部分亲戚是心怀鬼胎的羊角头恶魔,小春是木系的小飞蝶……”

“奉丝是什么样子?”

蓝奉枝打断钱旅。

“……”

钱旅仔细回忆。

回忆不出。

额头冒汗,面色铁青。

“我不记得了。”

“假话!我和奉丝是一模一样的好皮相,就算你有异相症能偏差到哪儿去?哼!大猪蹄子,还不就是看脸!”

蓝奉枝刁蛮任性,没事找事。

“对,但你更美,美得天地失色,所以我才记不得奉丝的样貌。”

钱旅从背后把蓝奉枝抱住。

“所以就算她和你面容一般美丽,在我眼里也没有色彩。”

“哦,那我是什么样子的?”

语气嘲弄的人声从梁上传来。

清蓝色宝剑瞬间破墙握到钱旅手中,钱旅护住惊讶的蓝奉枝,抬头,眼神锐利。

一只黑色的大蝙蝠立在梁上。

“你是……夜阳客栈的那个伙计?”

钱旅辨认出了不速之客。

“哼哼。”

塞泰楠反握短剑意味深长笑笑。

跳下。

钱旅如临大敌。

塞向高猛虎落地。

双膝一跪,五体投地当场求饶。

把钱旅和蓝奉枝都整愣了。

“不好意思,不知道您能召剑的,想杀您是我唐突,还请饶我一条狗命。”

塞泰楠极其后悔嘴贱出声。

本想在钱旅手无寸铁时出手,鬼知道钱旅佩剑归主速度快得令人昨舌。

钱旅和蓝奉枝面面相觑。

塞泰楠很自觉地拿起家法棍,一棍子给自己敲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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