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714.异化之源（六）

“你在渴望什么？”

他看着他，他也在看着他。他是他，他也是他。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两者对视，当两者的双眼彼此迎着彼此的时候。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思想即使是同一个人也是没办法相同的不是吗？

他在害怕，因为对面的人，在自己正对面的那个骨瘦如柴的，唯有那双眼睛有着些许光芒的家伙，是个病人，是个感染上异化之源已经步入了晚期的病人，是一个早已经无药可救的病人。

异化之源响亮的名声，让任何人都会产生畏惧，它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污名让任何人都唾弃。所以，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在面对家伙时，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也会畏惧。

“远离他，远离这污秽的根源。”

“那仅仅只是一种疾病，他也只不过是被疾病折磨的可怜人，谁都不可能会愿意遭受疾病的折磨，谁都渴望健康不是吗？那只是一种疾病而已，正常的接触是不会产生传播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们感受到这个世间的温度？人都是相同的，无论健康与否人都是一个巨大的整体，即使染上了疾病他们也同样是人不是吗？更何况，悔恨与绝望早已经让他清醒的意识到了生命的珍贵，为什么要远离他。”

“难道你只看到了眼前这部分的凄惨？那些怀揣着恶意将异化之源传播出去的家伙还少吗？！这样的行为罪大恶极，必须接受最严格的制裁，如若不制裁这般畜生行为那么这世间的秩序必定会混乱不是吗？人们还能够安心的生存？”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疯狂！”

“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善良！悔恨和绝望，嫉妒和怨恨可以塑造出无数的恶魔，可以创造出无数的灾祸！难道单单只会寄希望于单靠他们自身存在的善念来约束他们自身的行为吗？太天真了。”

“若是错误的行为导致的，那就是他理所应当承担的惩罚，这无关善念存在与否。但更重要的，是能够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能否从错误当中吸取教训，能否从错误之中领悟而约束自身，让错误的行为就此终结。而不是怨天尤人，不是把一切的错误归结在他人，外物的身上去报复这个世界。”

“善念？从来没有人否认人性的善念存在，但是即使善念存在于任何人的内心，这个世界上的罪恶却没有一点减少，却没有一点减轻。患有疾病之人也好，一身健康之人也罢，这个世界的争端从来从来都没有缓解过。”

“此等做法实在是太过于无情。”

“如若对恶魔心软，怎能对得起受到伤害的人。”

“他并非恶魔。”

“它也并非是罪恶的根源。”

“行为才是。”

“是怀抱着恶意互相伤害的行为。”

“难道你们只是看到了复杂的争端？难道你们的眼里只有这个世界的黑暗？难道你们眼里只有人与人之间互相摧残互相伤害的血腥？不对，这个世界有着光点，有着独立于深渊的光芒。”

“或许曾经的错误让他们绝望，让他们悔恨自己犯下错误的行为。但你们没看到吗？他们努力的模样，他们坚强的继续前行的姿态，即便是接受了制裁也要背负向前的身影。为什么还要给他们挂上丑陋的标签？”

“为什么？”

“明明那只是大自然本身就存在的一种病毒罢了，人的历史长河延续至今，无数的人犯下无数的过错，试问谁可以做到一生无悔？谁可以做到在一生当中无数大大小小的选择之中没有选错过任何一次？”

“那并不是脏病，不是什么污秽，那也根本不是什么灾祸的根源，那更不是什么一切恶的象征。”

“那只是一种病毒，一种于世界上任何生命一样诞生于自然的产物。”

“它是什么。”

“它将是什么。”

“它成为什么。”

......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脑海之中喧闹的声音让他的脑海像是快要沸腾，千奇百怪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各执己见，那是他自己，也不是他自己，是他的心声也不是他的心声。他害怕，他恐惧，他颤抖，他想要逃离。

可是那双同样包含了畏惧的双眼，从那处在自己对面唯一有着光芒的双瞳之中看着一脸惊恐的自己时，看到自己的失态时。

他才注意到。

才注意到那双同样满是畏惧的目光之下，有着渴望的神色。

有着渴望的神色。

“你在渴望什么？”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她，那道隔阂，此时此刻就横跨在他们之间。

许久许久....

他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