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593.魏通千古（六）

他真的很努力，在修炼的道路上没有让任何人失望，甚至打破了人皇殿当中所有人的预期。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不断超越的速度太快，使得人皇殿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感到难过。

为什么？

他愈发强大的理由，不正是为了让自己成为自己所认为的“人族复兴的道具”？好长一段时间，人皇殿内的神灵，真神，几位殿王，甚至就是人皇轩辕毅也都忍不住出言试图开导他，转变他如此扭曲的自我理解。

轩辕毅原本真的很希望这件事情应该是由他自己去认知，由他自己去感悟。因为这样才能够找得到属于他自己的答案，找到自己这一存在真正的意义。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魏通千古除了“自己就是工具”这一歪曲的理解之外根本不会接受其他，无论是谁，无论修为多么高深的存在也都无法做到将他身体内密密麻麻盘绕地已经不知道有多么复杂的封锁给打开。

你不应该是个只听从他人命令的工具。

你应该是属于你自己。

根本不是道具。

你是人。

你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魏家到底给他灌输了多么深沉的执念？给他的内心上了多少道锁链？他自己又是经历了什么才让他的存在变得如此歪曲？虽然，轩辕毅并不觉得自己将他收为弟子尽心培养他是件错误的事情，但是他却因为魏通千古而埋怨自己，埋怨自己居然连一个孩子歪曲的内心都没办法让其走回正轨。

虽说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的追求。

但这一前提。

难道不是从“自己是人这一存在”的自我认知作为出发点吗？如果，自己对自己的认知都不是人，而是一个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存在的工具。明明有血有肉，明明拥有着生命，拥有着灵魂。

流淌着温热的血液，拥有着那一颗不停在跳动的心脏。

却只认为自己与冰冷的器物无异。

与冰冷的死物无异。

与毫无生命可言的尘沙无异。

仅仅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东西而已。

“我。”

“就是道具。”

“是人族复兴的工具。”

“只要为了做到这件事情，哪怕是在黑暗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冷峻的面容早已脱去了稚嫩，但是他的表情却也始终没有过什么改变。轩辕毅希望人皇殿的环境，人皇殿的氛围，人皇殿当中那人与人内心之间彼此相连接的情感能够唤醒他内心之中被自己层层封印起来的自我。

但是没有。

起码。

轩辕毅战死于鬼祖之手之前，他并没有见到他所想要在魏通千古身上看到的结果。

那一场战斗，人皇败了。

那场神战。

人族败了。

长达了数个纪元，十几亿年的消耗，无论是人皇殿还是人族内那些宗门世家都已经无力去抵抗异族的侵略。人族气运衰退的迹象很久之前就已经出现，也一直都有在给人族警示。

人皇殿内大批神灵与真神不断战死与边境，人族内部的宗门世家也都早已经无法独善其身而不断的派遣出自家神灵与真神强者，就连许多人族内散布各地的散修神境修炼者主动投入抵抗异族的神战当中。

但是，轩辕毅却只有一个。

或者说，人族三重天境最强大的天罡真神，就只有轩辕毅一个人。

龙，早已经在历史长河之中灭绝。

妖，已经尽到了它们所能够尽的恩情。

魔，也还了它们欠人族的。

轩辕毅的陨落，人族之中根本没有能够抵抗住同为天罡真神的鬼祖，甚至就连星陨真神也早已经不到鬼族的半数。胜利的天平已经毫无悬念的倒向了异族，人族灭亡的结局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清晰。

人族破灭，多少人会走向死亡？多少人会被异族惨无人道的折磨？多少人会沦为奴隶？沦为毫无价值可言的工具？多少人会遭受难以想象的命运？多少人？多少人？多少人？谁会清楚多少人？

人皇并不是人族的至尊。

这一名号的所有者也不是统治整个人族的存在。

人皇只是为了守护人族而存在的角色。

人皇只是为了守护人族抵御异族而存在的角色。

人皇是人族历史长河之中那些自愿为了守护人族而拿起那柄神兵，继承这一名号的人。

但是没想到，轩辕毅的陨落，却是直接击破了人族的砥柱，撼动了整个人族的天。

没有了天罡真神，没有了决定神战胜利导向的存在，人族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被异族畏惧的了。那个本应该可以拿着三十三天最为强大的杀伐兵器在三十三天大杀四方震慑天下的存在，却仅仅只是安心于蜗居那一亩三分地，安心于缩在龟壳当中保护着那群根本上不得台面的同族。

人族强大？

别开玩笑了。

一直以来在异族生灵的眼里麻烦的根本不是人族。

麻烦的，只是人皇殿罢了，只是那个拿着应神轩辕的人皇而已。

甚至说，是因为人皇殿，它们才得以认知有这么一群蝼蚁自称为人族生灵。

人皇都倒下了。

谁还能够改变人族灭亡的结局？谁还可以改变那板上钉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