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游龙 第四章 祖师祠堂

成铭绝非是个草率之人，他自然知道祖师祠堂里的东西在家族中的份量，但事关自己的母亲，成铭无论如何哪怕豁出性命也是要试一试的。

成铭站在离祖师祠堂外殿不到十步的古柳树荫下，静静的思索着。

这十年来，他一直过着白开水般的日子，偷懒、睡觉、发呆。

成铭曾经以为自己将会如此度过一生，可就在今天，更应该说是从昨晚的那场噩梦开始，他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他预感到，一旦自己迈出这一步，便是和自己过去十年的生活彻底告别了。

成铭抬头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太阳，一个盗布的计谋孕育而生。

现在正值未时，成铭父亲每天都会在此刻闭关修炼宇能，所以成铭轻而易举的偷溜进父亲的房间，拿到了通往祖师祠堂的令牌。

成铭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令牌，这是他第一次偷拿父亲的东西，心里十分忐忑不安，但表面上依然镇定自若，缓步向祖师祠堂外殿走去。

“宗家大少爷，不好意思，此地没有族长大人的允许，不得入内。”刚到外殿门前，成铭就被两名守卫语气生冷的拦住了。

“我要前去拜祭一下我爷爷，难道也不肯吗？”成铭挺着胸脯反问道。

“这是族长大人的命令，没有令牌，任何人不得入内。”一守卫斩钉截铁的道。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成铭将令牌亮了出来，强硬道，“还不赶紧让开！”

“啊？可是……”那守卫惊愕的盯着令牌，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守卫挡住了话头。

只听身旁的守卫弟子满脸堆笑道：“原来少爷有族长大人的令牌，方才小的们失礼了，少爷快请，少爷快请。”说着连忙让出道路，供成铭进了外殿。

待成铭进去后，先前那守卫弟子急声对另一人道：“坏了坏了，咱们大少爷还不满十六周岁，根本就没有执掌令牌的资格。而且他向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怎么会有兴致到祖师祠堂拜祭老族长？此事定有蹊跷，你怎么就让他进去了啊！”

“哎呀，你管他呢，他是宗家大少爷，干啥不行啊？好了，我有些困了，你一个人盯着点，我先打个盹啊。”另一个守卫打了个哈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不行！”先前那守卫突然怪叫了一声，吓得旁边打盹的守卫一个跟头，扑在了地上，“我要去汇报族长大人。”

“哎呦，我说老兄，你能别一惊一乍的嘛？”跌倒的守卫骂了声娘，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抱怨道，“反正他进得了外殿，还会有中殿的人拦着，你瞎操什么心啊！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得罪人的事，就让中殿的人做好了。”

成铭凭借令牌，顺利通过了外殿，进入到了中殿。

中殿守卫弟子的宇控实力显然要比外殿高上一筹，而且人数也多上几倍。

正待成铭期盼着没人发现他的时候，却正巧碰上了一队十人的巡逻弟子。

其中为首一人是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一副不怒自威的脸上长满横肉。

只听那汉子道：“少爷，你怎么跑到祖师祠堂来了？这里可是族中重地，快快离开，到别处玩去！”虽是询问，语气中却充满了埋怨和斥责。

成铭毫不动容的走到大汉面前，略一躬身道：“五叔，铭儿到这祖师祠堂并非玩耍，而是奉父亲大人之命前来拜祭列祖列宗的，这是父亲大人亲手交给我的令牌，还请五叔过目。”

谁知那大汉毫不领情，瞪眼道：“少爷！你当我老五糊涂了不成？族上千年传下的规矩，未满十六周岁者任何人不得持有令牌，违规者族法处置。哼，少爷，老五还是劝你快些离开这里，免受皮肉之苦。”

成铭依然面不改色的看了那大汉一眼，随即微笑道：“五叔啊，父亲大人知道你向来恪尽职守，常年守卫祖师祠堂不曾出过半点差错，是我们阡墨一族的头号大功臣，铭儿也是敬仰已久的。”

这几句话，传在那大汉耳里十分的舒坦，但那大汉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依然变着脸道：“少来这套，既然知道我老五是个老顽固，还在这里多费口舌作甚！”

成铭不急不慢的道：“五叔，正因为如此，父亲在给我令牌的同时，还亲笔写下了手谕，让我到时呈给五叔。”

成铭说着就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条，打开之后，确实写着一串工整的文字。

这所谓的手谕自然是假的，方才成铭到父亲房里偷令牌的时候，又在文案上比对着父亲的笔迹写了这张假手谕，以备后患。

只是成铭父亲的笔迹苍劲有力、气势磅礴，效仿起来极难。

不过，成铭清楚就凭这些粗壮大汉，能分清横竖撇捺就不错了，至于笔迹真假量他们也看不出。

成铭将手谕递给了为首那位大汉，那大汉果真大字不识几个，手里攥着手谕，也泛起了难，正在犹豫不决。

成铭不急不躁的将双臂交于胸前，目光再次看了一眼刺眼的白日，大有悠然自得，静观其变的意思。

不久，还待守卫弟子对这份手谕难分真假的时候，忽地几声巨响从一处亭廊传来，惊得众人均是一颤。为首那人反应极快，连忙召集众守卫弟子跑去查看亭廊处的情况。瞬间，将成铭一人晾到了一边。

成铭看到众人慌张的身影，心里暗喜：看来我过年剩下的那几枚爆竹和仓库里的黄磷，都没有受潮，不错不错。

原来在成铭进入祖师祠堂之前，找出了小时候玩过的风筝，耍了这一招调虎离山。

首先将鞭炮绑在风筝的骨架上，然后在风筝上撒满黄磷。随后放起风筝，将其引到祖师祠堂中殿靠墙的一处亭廊附近，在看准位置角度和风向后，剪断引线，把风筝落到亭顶上。

黄磷在阳光的强烈照射下会自燃，从而引燃捆绑好的炮仗。未时是一天最热的时辰，更有利于白磷的自燃。

成铭趁着中殿正乱之时，快步向内殿走去，而内殿当中是由族中地位极高的长老亲自看守。本来成铭对此无计可施，但打听得知，负责今天守卫的正巧是成铭的三爷爷。

这位老人有一个致命缺点：嗜酒如命。见了酒比见了他老伴儿还亲，而陈年女儿红更是他老人家的最爱，成铭在偷令牌的时候，特地从地窖里捎了一壶八十年的女儿红出来。

成铭从腰间摘下酒葫芦晃了晃，悄然从内殿的东厢房中破窗而入。

成铭蹲在东厢房的一处角落下，小心翼翼的将酒葫芦的塞子打开，将其中的酒缓缓倒了出来，撒了一地。

成铭这样做，是为了酒气发挥到最大，以便引老人上钩。

三爷爷，酒这东西还是少喝为妙，就给你留个壶底吧。成铭微微一笑，将酒葫芦摆正靠在墙角上，然后再次飞窗而出，从内殿后墙绕到西厢房处，轻轻的溜了进去。

这位三爷爷绝非等闲，虽然这次成铭戳到了老者的软肋，但他自知很快就会被识破，所以必须以极快的速度到达供奉祖先灵位的内殿，拿到那个怪人所说的灵布。

自己只在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内殿，但愿那里的陈设不会有太大的变动才好。成铭暗自思忖道。

眨眼工夫，成铭已来到了内殿的正室，正室里果然空无一人。

成铭环顾四周，里面清一色的红木雕琢，精致而庄严。

房梁上还挂着长长的黑纱，一尘不染。

正中间整整齐齐的排放着先祖的灵位，下面的香案上摆着三个巨大的鎏金香盆，里面插满了焚香，香烟缭绕。

成铭连忙四处寻觅，可这内殿虽大，却十分的整洁，除了各先祖的灵位和下面香案摆放的三个香盆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东西，更别说什么锦盒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三爷爷随时都有回来的可能。成铭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正在苦恼之际，成铭忽地看见在众灵位的左下侧正陈放着自己的亲爷爷阡墨赋的牌位。

幼时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出，成铭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来祖师祠堂的时候，那是爷爷刚刚去世的时候……

成铭情不自禁的走到爷爷的灵位前，叩首道：“爷爷，保佑孙儿能够早日找回妈妈，让我们母子团聚。”

叩首完毕，成铭刚欲起身，抬起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香案上。

这香案上摆放的三个香盆分明是一样大的，插在里面的香也都属同一种立香，所以香的燃烧速度自然相同，而且每隔一个时辰，内殿长老会重新为三个香盆续上新香，但现在为什么中间香盆里的香要明显高出一截呢？

成铭灵光一闪：有一种可能，因为中间香盆里的香插的最浅，难道那香盆的里面藏着东西！

想到这，成铭快步来到中间的香盆面前，将燃着的立香小心翼翼的拿了下来，缓缓将手探了进去。

果然，在厚厚的香灰里面摸出了一个檀木锦盒，一尺见方。

成铭打开一看，果真就是那块泛黄的古布。

成铭没待拿起细看，便听到屋外有人怒喊：“大胆狂徒，竟敢用计诱我上当，擅闯祖师祠堂者死！”

不好，三爷爷回来了！成铭大惊失色。

原本，这成铭的三爷爷正在内殿里静心打坐，谁知，忽然从东厢房处传来了阵阵酒香，惹得他肚子里的小馋虫骚动不已。

本来老者还能抵得住诱惑，以为是几个不成器的小鬼在偷懒喝酒，他也懒的去管。可片刻之后，这酒香却越来越重，而且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陈年女儿红的味道。

于是，老者在心里几番思想斗争之后，终于败下阵来，决定亲自去看看，到底这酒香是从何而来。

等他来到东厢房，发现那洒满一地的美酒之后，心痛的直跺脚，连忙拿起靠在墙角上的酒葫芦，见还有许些未尽，连想都没想的就一饮而尽（也不怕有毒）。

等喝的实在是滴不出来的时候，三爷爷低头看着满地的美酒，摇头苦叹，差点没哭出来：“哎！哎！这是哪个混小子，糟蹋这陈年好酒啊！别让我逮到，要是落到我手里，非要把你抽的连你娘都不认得了！”

正待三爷爷边骂边叹息的当口，成铭已经成功的从西厢房绕进了正室，来到了众先祖的灵位面前。

但很快，三爷爷就意识到了什么。引蛇出洞、声东击西，这是在他脑中闪过的第一念头。

意识到不妙之后，三爷爷飞快的向正室而去。

可令他更加气恼的是，在他到达正室之时，却没有半点人影，但是一侧的窗户却被人撞破了，显然刚才有人来过正室，在听得自己的怒喊之后，又破窗而逃了。

被不明之人闯入祖师祠堂，此事非同小可，三爷爷不敢怠慢，也随即越窗追去了。

片刻之后，成铭从先祖灵位的后面走了出来，而手里正拿着那块古布。

成铭的表情有几分沉重：“三爷爷，孙儿对不住您了。我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找到我的妈妈。”

原来成铭自知自己实力与三爷爷差距太大，不论是打还是逃，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故意做出破窗而逃的假象，却依然是藏在祖师祠堂之中。

成铭慌忙离开祖师祠堂后，正想着如何与那个怪人交涉，疾步穿过几处庭院，在转过一个拐角时却差点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成铭稳住脚，定睛一看，不由大寒，此人正是那个头戴斗笠的怪人！

【注】未时：下午1点至3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