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 第四章 重生

沈牧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宛若一条鱼一般，在漆黑一片的水底下畅游着。四下虽看不清任何东西，但他却犹如回到了母胎之内，心头安详平静，浸泡于温暖的液体中，无拘无束。

沈牧也不知到自己在这古怪的液体之中泡了多久，但他的感觉自己越来越容易发困，甚至记忆也变得有几分模糊。

似乎冥冥之中有种法则，要将他所有记忆与意识全部打散。

这一日，沈牧终于见到了一丝亮光。

那一缕光芒从离他不远之处投射而来，那里似乎隐约可见一道外界的缝隙。这让已经沉浸于黑暗中无尽久的沈牧兀然一惊，随即意识深处传来一阵强烈的渴望。

于是，沈牧的意识飞快地扑向光发之处，想钻入那道缝隙，那出口之外的世界让他激动不已。

不过数息功夫，沈牧便已挣脱开这片黑暗的束缚，从那小小的缝口，一钻而出。

就在他刚出来的瞬间，从虚空之中兀然劈出一道黑色雷霆，所去之处正是沈牧所在的方向。

瞬息之间，雷霆又化为一把尺长的黑光小剑。其上闪着复杂的纹络，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刺向沈牧的意识之身，似要将他彻底抹杀。

眼看雷霆之剑就要斩灭沈牧的意识，就在这生死之即，从他天灵处飞出一尊青色小塔，旋即小塔将沈牧一扣，将其牢牢护住。

“轰隆……”

青色小塔之内浮现一道道符文，猛地华光一振，将黑色小剑的毁灭之势全部挡下，然后，那雷霆之剑嗡地一声，似是威力消耗殆尽，便化为光点碎了开来，转眼便无影无踪。

这一连串的变故不过数息功夫，尚不等沈牧回过神来，便已不知不觉中躲过了一场大劫。

小塔与挡下那雷霆之后，一副灵性大损的模样，接着又飞快缩小，在沈牧那感激的目光中，又钻入了他的眉心。

沈牧刚想好好打量一下这片空间，突然头顶出现一个丈许宽的通道，在他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投下一阵虚光，将沈牧兀然吸入其内。片刻后，通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沈牧被吸扯离开之时，在一片不知名的虚空之中，有一座巨大无比的黑色圆形祭坛。

祭坛以青石砌成，四周布满了石阶，中心是一幅太极，其周边还刻着无数晦涩的纹络，透着一股玄奥的气息。

而在石阶四面八方，立着九尊高达数百丈的巨大石像，围住那祭坛成圈。

这些石像所雕刻的则生灵千奇百怪，有的是没有五官的持剑道人，有的是虎兽豹身的古怪猛兽，有的是半人半蛇身的娇媚女子，有的是手持大戟的无头壮汉，甚至还有一尊胸口长着一只竖眼的巨人……

石像虽说毫无生气，但每一尊都散发着惊天的气息，似乎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旁人看了定会心神俱震。

这些古怪的雕像静静地立在这片虚空，无声无息，似乎在这里待了千万年载，一股古老悠远的岁月气息，盈荡四周。

这片虚空，没有半点人烟的气息，在这无尽的岁月之中，一直保持着死寂与空荡，仿若亘古不变。

突然之间，那祭台之中，异变突起。

只见那祭台中央的太极之图，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随即太极的转动，其四周的符文也活过来一般，竟微微颤动，散发着青色的光芒。

终是，其中一个闪着青光的符文一飞而起，随即没入那太极之中。接下来，一个接一个的青色纹络，皆是如第一个一般，飘入了转动着的太极之内。

待若有符文都没入中心的太极之后，从其内涌出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甚至将这片虚空都震得微微一颤。

光柱闪着那刺眼的灵光，持续了近十几息功夫，方才渐渐变弱。

等到光柱耀眼的光芒消散之后，竟在那祭台之中出现了另一尊石像。这尊石像虽说五官有些模糊，但隐约可认出这是一名相貌普通的青年，一袭长袍，浑身散发着深邃的气息。

然而，那石像青年不过仅仅存在了三息功夫，便兀然崩溃碎裂，化为青色的光点消失不见。

就在这祭台中央的石像出现又消散不久，四周那九尊古怪的生灵竟皆是微微颤动，似乎透着一股激动的情绪。

其中，一尊覆着面纱、背后长这一双羽翅的窈窕女子，竟从其石目之中流下一行清泪，旋即虚空之中似乎响起一道幽怨之声。

“是他回来了吗？”，清婉动听的女子之声回荡四周。

“云柳，混沌塔归界了，但……未曾感应到主上的气息。”

另一道中年男子浑厚的叹息，似乎回应一般，带着些许迟疑的语气。

“烨玄子，吾主究竟如何了，是否还活着？”，虚空又传来一阵非男非女的声音。

那中年男子好似想到了什么，声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颤声说道。

“诸位不必担心，既然道主的本命道宝已经现世，那主上定然也是平安无事！”

似乎他口中的道主，能够化解一切凶险。

“无数年了，自当年域外一战，吾主终于归来了……”，亦有人哽咽着，似乎热泪盈眶。

适才那清脆悦耳的女子之声，停顿半晌后又兀然响起，“可惜我等被困在此处，不能去寻他……”

“云姐姐，待道主伤势恢复，定然会来见我们。”

另外一道带着几分清冷的少女之声，如此安慰道。

“唉……也许吧。”

一声叹息之后，虚空便又恢复了死寂，再无半点声响。

……

沈牧终于从沉睡之中睁开了一条眼缝，接着看到了久违的一缕阳光。

就在他想起身之时，兀然发现自己的手脚皆已变得短小。勉强睁开双眼，眼前的状况让他又惊又呆，半天未曾缓过神来。

此刻的沈牧，已然变成了一名刚出生的婴儿，小胳膊小短腿，正被人用手捧着。

他还沉浸于震惊之中，努力回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之时，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兀然将他提了起来。

“咦，这娃儿咋就不哭？多半是没回过劲来，打一顿就好了。”

一道憨厚的男子之声在沈牧耳边回荡，接着，在他那无助的眼神中，被人提着一只脚，倒挂在半空中。

就在他伸腿挥动小胳膊想要挣脱开来，一只大手掌啪地一声，印在了沈牧光溜溜的屁股上。

“哇……”

沈牧终于哭声响起，洪亮又有力，传出老远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