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星 第十章 归宿

她像一个沉睡的公主，脸上挂着安详的笑意，双手捧在胸前的血色玫瑰上，等待着那个命中注定的骑士将她唤醒。

肖晓破死死瞪住陈寻的背影，他的大脑嗡鸣着，控制着全身每一寸肌肉，颤抖着，战栗着。

他低下头，死死闭上眼睛，试图从大脑中赶走这发生的一切。

泪水一滴滴从眼角挤出来。嗒嗒得打在地上。从小声的呜咽，逐渐变为啜泣，他死死把头贴近自己胸口，希望林桑不要看见他的丑态。

林桑面若死灰，她的嘴角不住地抽动，完全没在意肖晓破的哭声，她只是抬起头，看着面向着的东方。

太阳就在那里，但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的辉光。

随着一声咆哮，肖晓破的身体开始猛晃，试图挣开将他手反绑着的纤维绳。

铁窗发出哐哐的剧烈抖动，他拼了命得往前拽着。一条腿，两条腿都离开了地面，使劲蹬着墙。

一道血从他的手腕流下，与他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终于，他停下来了。双腿无力地耷拉到地上，他无力地大口穿着粗气。而那条绳子，向一只老王八，死死咬住他的手腕，深深地嵌了进去。

两人无言，太阳在升高着。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引擎的轰鸣。林桑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口浊气，说道：“他来了。”

“你，你，赶快装昏。”她焦急地向肖晓破叫道。

肖晓破抬起头，看了看林桑，问：“怎么了？”

“项少籍，他会……”

林桑的声音被一声沉重的闷响盖住了。一只人形猛兽，将铁门轰然撞成碎屑。他左臂燃着火焰，甚至将飞散在空中的碎片点燃，它们是没有陨石坑的流星，飞散到地上，化为红褐色的灰烬。

他一下就闪到林桑面前，他的速度太快，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步伐。

他左臂的火焰逐渐熄灭，露出赤色的鳞片，肘部伸出一根锐利的倒刺，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的光。

巨大的爪子轻轻一划，铁窗被斩成两半。他右手扶住林桑，扶着她慢慢坐下。

而肖晓破则直接趴倒在地，他没有站起来的力气，甚至也没有站起来的欲望。他把头埋进尘土里，成为第二具尸体。

项少籍却没有给他当尸体的机会，他放下林桑，走到肖晓破身边，把他提溜起来。

他的利爪抵住肖晓破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

在猛烈的冲撞下，肖晓破喉咙一痒，吐出一口鲜血。

火焰从项少籍的掌中燃起来，瞬间将肖晓破吞没。

护体的紫光随之亮起，一红一紫，似龙争，似虎斗。

还是能力有限，火焰渐渐燃得旺了，他身上的紫光渐渐黯淡下来。

“啊~啊~”灼烧感从外至内涌上来，他痛苦地叫嚎着，下意识地手脚并起，试图摆脱那只巨爪。

但项少籍岿然不动，肖晓破开始抓，开始挠，却被鳞片刺得满手鲜血。

林桑晃悠悠地站起来，抓住项少籍的右手。

“你快把他放下来。项少籍！你把他放下来。”

肖晓破仍在叫喊着，他哀求般看着项少籍墨镜后的眼，手仍在乱甩。

项少籍闷哼一声，将肖晓破抛下。

他再次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看向那个烈焰鬼神。

“废物。”项少籍俯视着他，像看着一只折翅的苍蝇，随脚就能把它踩得粉身碎骨。

肖晓破又吐出一口血，他的身上现在有股焦糊味。也许是项少籍手下留情，他没有被烧伤。不过，他的身体里好像被注入了一道火，那火顺着他的血管神经，烧遍他的全身。他已经失去思考，大脑中唯一的感知就是痛，钻心的剧痛。

项少籍将他左臂的鳞甲散去，将林桑搂在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项少籍注视着她，“没受伤吧”。

林桑试图推开项少籍的胸膛。不过，他搂得太紧，根本无法脱身。

“你个暴力狂，松开，给我松开！”

“给他一个教训而已，我控制得很好，没事的。”项少籍很轻松地说着，把林桑放开。

林桑一把推开项少籍，俯身冲到肖晓破旁边，她跪坐下来，帮肖晓破擦擦脸上的血。

“你没事吧？”她急切地问道。

身体已经对这痛感麻木了，他抬起头，先看了看林桑，又撇了眼站着的项少籍。

他点了点头，张嘴吐出一口浊血。

“别管我，快去追陈寻。”肖晓破自己都意想不到这句话能从嘴里蹦出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送我去医院。”

可不受控得，这句话不过脑子从嘴里说了出来，最后的意识还在让他打肿脸充着胖子。

项少籍也想不到他还能说出这种话，他走到肖晓破面前，蹲下来，问：“抽烟吗？”

肖晓破摇了摇头，手指试图抬起，却又无力地放下来。

“白色五菱，牌照SA-P3H9G。”

肖晓破第一次见到这辆车时，就把这个牌照牢牢记在脑海里。

“那辆车，还停在路边。”项少籍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搭在嘴上，打个响指，一束火苗突兀地燃起。

“我们会找到他的，放心。”项少籍的语气竟然温柔了许多。

“失踪者我已经找到了。在一个炼钢厂，可惜他们已经死了。那群人正想毁尸灭迹，我只救下了两具尸体。”

项少籍捻着烟，缓缓吐出一道烟圈：“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限，没法保护好每一个人。我们能做的，只是做好眼前的事，保护好眼前的人罢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胳膊，对林桑说：“总部通知我，最近各地都有相似的案件，也许，是那个组织。”

他拍了拍林桑的脑袋，手顺着她凌乱的头发捋下来。

“走吧，该回去述职了，我的副组长。”

“原来我还是副组长啊。”林桑阴阳怪气地说。

“对不起，以前觉得你还是个小女孩。现在我才知道，最好的保护是让你成长为一个更优秀的人。”

林桑看着他，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觉不觉得还欠着谁一个道歉？”

“小子，你现在还不配。等你有实力击败我的时候，再自己把这个道歉取回来吧。”他蹲下来，手握成拳，肖晓破颤巍巍抬起自己的手，跟他击了一下。

“我会加倍还回去的。”肖晓破费劲地把身体撑起来。

项少籍笑着站起来，对着空气说：“阿幺，呼叫处理组，需要医疗援助。”

“自从那件事后，平安分局就没有处理组了。”林桑提醒他，“我们还是先把他送回去吧。还有老板娘，让她安息吧。”

项少籍点了点头，走到那洁白的婚纱前，左手聚起一团火焰。

他把火焰捧在手里，递到老板娘叠放的双手上。

花开了，花瓣状的火焰一片一片绽起，愈燃愈美，越开越盛。

她哭闹着降生于世，又笑着离开。一切，就像这团火，燃得再旺，也终有灭的一天。

银色的碎片顺着风飞到空中，它们飘着，像一条丝线，系向天空中的某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