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惊神农架 7. 云 海 浸 月

公元二零二二年九月六日，农历中秋节前四天，凌晨三点。

机身庞大的客机进入了东海海域上空，高度两万米。

睡意正浓的冷骁龙睏得不行，正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却被那个老朋友袁正天硬拉去体验什么全景观座舱。那个泡形全透明观景舱位于机身上方，只有两个升降座位。与那些常规的小舷窗比，在那里可以三百六十度一览众星，这等好事自然需要另外收费。他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的，即使是被袁正天生拉硬拽上去，他也是如同梦游一般半梦半醒。

当座位升到上面时，他努力睁开迷蒙的睡眼，透过那个泡形保护罩，看到的景象简直美到窒息。嗯，这是他意料不及的，真的太美了！

只见头顶上，广袤深邃的黑暗宇宙中，繁星璀璨，几乎伸手可摘，而月亮，竟是大得这样出奇，而且似乎离得很近，比那些大小繁星近得多了，对，月亮就在身旁，若不是那碍事的玻璃保护罩隔着，他觉得完全可以抱着月亮美美的睡上一觉。这光景，李白、苏轼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而机腹下面，则是另一番美到疯狂的景象：

连绵不绝的云海中，一团团雪白的积雨云静静地堆积在两万米高空上，仿佛有巨人在机腹下面晒开了一大遍棉花，饱浸了太多雨水的棉花，的确是该晒晒了。恍惚之间，他又觉得这架庞大的客机忽然变得好小，活像一架在棉花堆里穿行的小玩具。那大月亮，就藏在这些棉花堆中，只露出大半个身体，可以看清楚上面的一个个环形山，以及山上的阴影。

“这些积雨云的水太足了，几乎可以溢出来了。”袁正天忽然说道。

冷骁龙没有回答他的话，此时的他，其实仍然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但袁正天的话显然传进了他的耳朵，保护罩这么一个小空间，那声波就算想逃，也没处可去。这句魔幻般的话语，似乎对他产生了影响。恍惚之间，他似乎看清楚了，那满天洁白无暇的积雨云，真的慢慢地渗出了水来。

那水是那样清澈，恍如无物，又分明清清楚楚的在机腹下流淌着。

不断从积雨云中渗出的水越来越多，已经漫到了机身的中间位置，半浸着舷窗，在皎洁明亮的月光中荡漾着鳞鳞的银光……水继续上涨，已经漫到了机身顶部，小小的观景舱仿佛成了水中孤岛……客机在清澈无色的水中穿行而过，恍如小石潭中的游鱼……而月亮，也正半浸在水中。水中的部分，分不清是月亮的本体，还是它的倒影。

冷骁龙低下头，看到那水底有他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沙子和鹅卵石，还有随水飘荡开去的水草……庞大的客机几乎擦着水底的鹅卵石向前滑去……水中出现了成群的菩萨鱼，正挥舞着五彩的鱼鳍，来回游动……

当冷骁龙抬起头时，身边那巨大的云朵上正长满了野草和低矮的小野果树，野草无花，但小野果树上却结满了饱满多汁的暗紫色果实，他仔细辨认了一下，那是布稔子，已经成熟了。一时间，他的口腔里溢满了唾液……他正在想着怎样将那诱人的布稔子摘到手，一阵欢笑声和脚步声传来，他赶紧循声张望，看见一个轻年美丽的女子，穿着一条漂亮的蓝底碎花长裙，牵着一个小男孩，踏着清澈的水和光滑的鹅卵石，嘻嘻哈哈地从他的头顶上跑过，惊动了水中那群来回游动的菩萨鱼。

鱼儿们在纷乱的脚步中四散躲闪，忽聚忽散，敏捷灵活，向观景舱的玻璃罩撞过来……

冷骁龙忽然想到，如果将这些小鱼像砖头砌墙一样组合在一起，会成什么样子呢？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袁正天推了推他，说：“嘿，你看到了刚才的大鸟了没有，差点儿就撞上了飞机，吓了我一大跳，怎么你不害怕？”

“大鸟？没有到哦。”冷骁龙不明所以。

“不是吧？这么大只的鸟你都没看到？别说，这世上还真有睁眼瞎呢。”袁正天诧异地说。

冷骁龙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他们回到座舱上的位子时，客机正在下降。

他旁边的一个旅客正在观看电视体育频道的“格斗传奇”节目。冷骁龙向来对体育不感兴趣，但节目里有几句话还是引得他伸头望了几眼：

“今年六月初出现的这个‘蒙脸恶魔’以万夫莫敌之勇横扫地下非法格斗场的所有选手，”搭配着格斗士的搏击画面，一个年轻甜美的女播音员播报说，“根据记者秘密拍摄的视频资料，此前再强大的格斗选手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有一名格斗选手直接被他徒手……噢，天哪，这个太过分了，请打上马赛克……唔，我得稍微调整一下情绪。下面的画面请家长指引观看……电视机前的女士们、先生们，那个‘蒙脸恶魔’横扫千军的战绩，还不是最吸引观众的地方，真正吸引观众的，是他的外貌，再强调一次，外貌。对，身高三米左右的他不仅将全身蒙了起来，而且面部五官和那强大的肌肉组织，也似乎总是在微妙的变形和重新组合当中，虽然变化和重组并不明显，但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这让人想到了那些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人物，谁也摸不透他究竟是人还是机器人。话说回来，地球上真有三米高的人类吗？好像没有哦……这……嗯，很奇怪……看，他来出了！哇哦——（全场惊呼声）”

这个世界上真有身高三米的巨人吗？还真的有呢，不过他们也许并不能算人。其实冷骁龙早在留学初期，就与袁正天亲自到过那里，就在墨斯哥的地下格斗场。因此，当他看到女主播一惊一乍时，颇有些不以为然。袁正天也跟他一样，波澜不惊。

但是，接下来的消息却让他有点吃惊了：

“今天早上传出最新消息：以往所有的格斗强手，全都在昨晚集体失踪，包括那名‘蒙面恶魔’，公众认为，他仿佛就是魔鬼派来的‘格斗士收割机’，把格斗士们都收走了，以至于格斗场老板无法开业，观众怨声载道……据说亚洲的地下散打拳手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惊恐的格斗迷们盼望那个传奇的格斗女王“暴龙女”能够出来征服这个魔鬼，但令人失望的是，这几年来，格斗迷们再也没有看到过“暴龙女”出现，有人猜测她已经被杀掉了……事情虽然发生在地下格斗场，但恐怖的情绪却在公众间迅速漫延……我们受到外星人攻击了吗？”

“又是‘外星人攻击’，老外总是对‘外星人’念念不忘。他们的新闻真是无奇不有。”那个看新闻的中年人留意到冷骁龙在看，忽然扭过头饶有兴趣地对他说。

“嗯。”冷骁龙感到自己似乎打扰到了别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朝他点头微笑，表示赞同。如此几番一惊一乍，弄得冷骁龙睡意消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