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惊神农架 101. 奀豆追梦（上）

101.奀豆追梦（上）

9月9日凌晨4:30。炎帝祭坛，牛首人身巨像下。

由于此时祭坛已经空无一人，奀豆开着他那辆风尘仆仆、一身泥一身水的老408，自209国道拐入炎帝坛停车场后，没有停留，从停车场东边的祭坛入口沿路一直驾车冲上到牛首人身巨像下面的大祭坛上，车头正对着那尊庄严的巨像，感觉车头大灯照不到那个巨像的高度，于是挂上倒档退了好些距离，还将远光灯调到最高照射角度，在自动雨刷的帮助下，奀豆透过迷蒙的雨幕，虽然灯光不够给力，也终于可以借着远光灯的余光看到了那尊奇特而庄严的神像。

默默地看了一阵，他突然感到，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将车子开上到这里，是不是对炎帝老祖的公然冒犯？他心里不由得生起了些不安来。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的“狮子”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出于礼貌，也是要拜炎帝一拜的，这两柱雪亮的狮眼大灯是多么的虔诚。

奀豆心中稍安，坐在车内，自个欣赏起四面的风景来。

虽然在风雨飘摇中，这里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和似乎永远也下不完的雨，这样的时分，距天亮还有两三个时晨，即使有残存的几盏射灯的帮助，但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有趣的东西。而且越瞧，越感觉到这里的山的雄伟和自己的渺小。丝毫不见停歇的风雨声，越发衬托出四周的寂寥和恐怖，甚至连那眯着双眼的炎帝巨像，也似乎忽然睁开了双眼，愤怒地瞪着自己，责怪着自己的冒犯和不敬！

旅途的疲惫让他一时浑身发软，不由得瑟缩在驾驶座上，想看又不敢看，想睡又睡不着，似乎忽然提高了照射角度的汽车大灯正与神农像的双眼对视着，大眼瞪着小眼，让他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胆战心惊地瞅着那两柱穿透雨幕的灯柱，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发毛。奀豆这才觉得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胆小！

他早就计划着写一部关于神农架怪兽的科幻小说，但苦于自己水平太差，从小学时代开始，直至成了一名小老师，断断续续地弄了许多年，一直没写完。这或许与他那“决心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性格有关，又或者是当年那幅“挖水井漫画”害了他。不管怎么，事已至此，就这样扔了实在太可惜。他心里认定，要想突破这个创作瓶颈，还是必须实实在在地到故事的主场景——神农架走一走，看一看，也许灵感就来了也说不定。

于是，连着好几年的暑假，他多次邀要好的同事与他同来神农架自驾游，以便获得一些创作的灵感。方案由“他出车子，同事们出钱”到“他出车子，钱也分摊”，再到“车子、费用他全包”，可是那些家伙死活也不肯来，说是路太远，开车太辛苦云云。可是他心里明白，其实他们这是不相信他。二十年了，要是真有本事，早该成了，哪还用等到现在？笨蛋一个，想小说都想傻了，因此犯不上跟他一起犯傻，还提议他干嘛不自己乘长途车去神农架呢？

至于出行方式，他有自己的固执想法：他认为乘长途车自己来也好，跟旅游团一起来也罢，都是走马观花式的，走个过场，与其说是旅游，不如说是购物，然而小老师又没几个钱，购什么物呢？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种出游方式虽然方便，却不能随便停下来对心仪的故事地点进行考察。一句话，太受制于人。如果是自驾游的话，这些问题就都解决了。算了，自己去吧。

直到今年暑假，看着媒体上说国内的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似乎都有了起色，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心想也许自己手上那一堆捣鼓多年的垃圾也是有机会发光发热的！事实上，垃圾真的会发光发热，只要把它们燃烧。这个总没错吧？

于是，他驾着那辆老旧的标致408，胆战心惊地独自上路了。虽然其间他也顺路捎过几位旅客，不收费，权当是在路上作个伴儿，交个朋友。中间也有过开心的事情，比如，他就在网上成功联系到了一个画家，在女娲市租到了一间很心仪的房子。

话说这个画家有点意思，他姓叶，而且是个画龙的高手，那水平，确实厉害，是行业里公认的，大家都说，他简直就是按“叶公好龙”的寓言活着的，而且他捡了个大便宜——龙画得那么好，却不用担心真正有龙会来吓他，更不会来害他，因为世上哪有真正的龙？

奀豆也是个爱画画的人，租到他家的房子真是算运气。不必说能够与行业里的顶尖名家共度一些时光，看到了惊艳绝伦的画龙真迹，学习到不少东西，而且这房子，就不是一般的房子，这幢名叫“龙王阁”的楼房，是位于女娲市观瀑大桥旁边位置最好、价格最贵的一幢楼，而且整个顶层都是他家的，他租的房间毗邻叶老师的画室，能够很好地欣赏大瀑布。据说，叶老师就是夜夜听着不同凡响的瀑布声，才思如泉涌地画出了那一幅幅近乎天价的佳作。

叶老师告诉奀豆，那震撼的瀑布声，初听时会觉得很吵闹，但习以为常之后，却又成了顶级美妙的催眠曲，没有这声音，还就睡不着呢。

“我有时会在夜深人静时看见瀑布下面有一条黑色巨龙在翻腾，近在眼前，非常逼真……”叶老师神秘兮兮地对他说。

玩艺术的人，多数都爱吹点牛皮，这是他们的小情趣。奀豆一笑置之。

但说实话，奀豆现在的心里是颇有些凄凉的。如此孤身一人地穿州过省，直到真正进入了神农架林区深处，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勇气似乎已经完全透支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害怕！

啊，还有“透心冷”——“透心凉”已经不足以描述神农架的气候，特别是现在台风时节，真的是冷啊！

一阵孤独的凄凉感不由得再次涌上心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