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约 第三十三回 瑶池借宝

“陆逍遥呢？”在杨戬不动声色转身打开食盒，端出一盅热汤时，嫦娥终于忍不住自己先问出来。

“他去找青川的灵芝和天山的雪莲，这个汤就是这两样名贵药材熬制的，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杨戬一边说，一边把汤端到她榻前。

嫦娥却没有伸手去接，她揣摩着他的表情，小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杨戬用研究的眼光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他说你的心另有所属。”

嫦娥一下子不自在了，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去。

杨戬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柔声道：“先把汤喝了吧，早点好起来，店里的伙计见不到你，都很惦记。”

嫦娥咬着勺子，不甘心地瞪着杨戬，“除了这个，陆逍遥还跟你说什么没有？”

杨戬笑而不语，只用一种温和却霸道的眼神看着她嘴里的勺子，直到她老实地咽下了汤，他才抽出勺子，慢条斯理地说：“陆逍遥一会儿就回来了，关于你对猎妖的兴趣，你们可以慢慢商量。嗯，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嫦娥急忙把汤碗抢过来，自己卖力地喝了几勺，看来陆逍遥没有出卖她的计划，可是，可是为什么杨戬看起来那么笃定，并没有打算深究她？

她无暇多想，决定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唔，我是想告诉你，耶律长风和那个国师躲在九层塔肯定没干好事。”

“阿紫，你的怀疑有道理，我打算去千佛洞看看。”

嫦娥闻言停住了勺子，急切地叫起来，“不行，你不能去，那个国师法力很高，你不能去冒险。而且，万一惊动了天庭的人来抓你怎么办？”

“没那么可怕，你安心养伤。”他说的轻描淡写。

她急了，把汤碗扔回了他手里，一下坐直了身子，差点要将“你丢了那么多法力”这句话脱口而出，终于还是忍住了，“别去，你去冒险，我怎么安心养伤？”

他坐在床沿，她裹着锦被，相距不过一尺，他们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突然弥漫了暧昧的味道，他们都感觉到了，不禁微红了脸，把目光同时移向他们中间那碗无辜的汤。

“好吧，我听你的。那你以后不要乱跑出去了，也别让我担心。”他低声道，同时把汤碗再次交到她手里，站起身来，他不能再继续这场谈话了，因为继续下去的话，他可能无法克制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的冲动。

嫦娥垂着头一声不响地把脸埋在汤碗里，他的话音里似乎含了一种与往日稍稍不同的语气，不过她没有再深入去体会。

还差最后一颗灵元啊，该怎么办呢，都怪那个邪恶的国师，她懊恼地想。

尽管嫦娥在诅咒邪恶的国师，但迪烈的元神，此刻早已离开九层塔，飞向茫茫苍穹。

天意从来高难测，可迪烈不这么想，在他的萨满修行生涯里，经常进行精神旅程，对精神世界的深入探索使萨满智者具备神奇的读心本领，所以哪怕即将面对三界的主宰，他也并不怯场，因为，只要对方有思想有情绪就会有弱点。

现在，虽然他是元神，但南天门的照妖镜依然清晰地让他现出身形。于是他索性一摇一摆地踱着方步走进去。

守门的邓忠和辛环吃了一惊，这个人完全是凡间的装扮，居然跑到了九重天？“站住，干什么的？”

他们的喝问声刚落，就觉得一阵眩晕，张开的嘴巴再也合不拢了，再想发出什么声音也不可能了，连手脚都好像被捆住了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悠悠然进了大门。

迪烈很高兴，天庭的门神，也不难对付。他没走多远，就有另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方是个清秀的少年，虽然穿着严肃繁琐的官服，可那张脸依然透出稚气来。“站住，你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少年警惕地看着他。

迪烈笑道：“我是玉帝的贵客，你这娃娃又是谁？”

少年感觉到被小看，甚是恼火，“你给我听清楚，我是内廷文书管事刘沉香，你再敢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沉香？这不是传说中打败了司法天神的劈山小英雄么，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本事，迪烈讥讽地瞧着他，“哟，口气不小，一个文官，也敢行武职吗？”

沉香上天为官，几乎被娘娘捧在手心里，众仙都是势利眼，见风使舵，无不极尽阿谀奉承，他哪里受得这样的不屑，当下手中化出小斧，怒喝道：“大胆毛贼，敢私闯天界，吃我一斧！”对着迪烈兜头劈下。

迪烈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如同幻影，沉香那全力一斧竟劈了个空，迪烈却已欺到他身后，沉香回身再斫，迪烈还是比他快那么一点点，又让他砍了个空。

迪烈心中暗暗吃惊，这小子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啊，他都能打败司法天神，难道传说中二郎神法力无边是唬人的？

他又躲了几个回合，沉香枉自花了不少气力，可是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着，怎不焦躁！

迪烈可不愿再和这小孩纠缠了，他还有正事要办，当下面色一沉，掌中金光乍现，迎向沉香的斧头。

沉香再料不到向他打来的力量竟会如此强大，生生将他斧中的力道倒逼回去，他一声惊叫，身体向后飞出去……

正在这关键时刻，忽有一枝红樱长枪抵住了金光，沉香才险险落下站稳，惊魂未定，却见周围已被天兵天将围了个水泄不通，正是哪吒手执火尖枪挡在了他面前。

哪吒厉声喝问：“何方妖孽，胆敢擅闯天界冒犯天官？”

迪烈被天兵包围，却丝毫不见惊慌，收了攻势，笑微微站着，也不回答，目光则瞟向了哪吒身后更远的地方。

那里，华丽的仪仗簇拥着一位端严高贵的女人，冷冷地看着眼下发生的一幕。

哪吒沉香也有了感觉，忙回头，竟是娘娘！两人急忙躬身施礼，“微臣无能，让娘娘銮驾受惊了。”

王母不悦地冷声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随便什么人都敢打上门来！果真欺我天庭无人了？”

哪吒听出娘娘话中责备他守卫不力之意，红了脸，咬牙道，“娘娘放心，这厮插翅难飞！”一挺火尖枪，便要直取迪烈。

迪烈哈哈大笑，作了个长揖，“下界草民，冲撞娘娘，真是该死。不过用佛家的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某自然不是随便来的，更不是为了打架来的，而是专程求见娘娘的。”

王母打量迪烈，此人神情镇定，方才差点伤了沉香，足见法力高强，话中似乎别有深意，当下傲慢地抬起下颌，“有话呈上来！”

迪烈不紧不慢摇头晃脑吟出了两句诗，“横林待鹤归不易，望月断肠上西楼。”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唯有王母心中一跳，前半句“木”与“易”恰拼成一个“杨”字，后半句“断肠”将“肠”字去掉“月”旁，换上“西楼”的“楼”左偏旁，依然会拼成一个“杨”字，这两句分明都是字谜啊。

他有意咏之，莫非，他说的事是关于杨戬的？

王母颔首冷冷道：“将此人带到瑶池问话。”

哪吒沉香急忙劝阻,“娘娘不可，此人心怀叵测，万一他袭击圣驾怎么办？”

王母看着哪吒，话却是冲着迪烈说的，“我天庭兵强马壮固若金汤，本宫以为，他不必做以卵击石的傻事。”她凌厉的眼风扫过迪烈，扬长而去。

迪烈果真很恭顺，任由天兵押到了瑶池。王母坐在凤辇之上，屏退左右，方毫无表情地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以元神上天？”

迪烈毕恭毕敬道：“草民辽国国师迪烈。”王母拍案怒道：“下界小小的国师，也敢向天庭叫板？”

“娘娘息怒，大辽国上至君主下至平民都是娘娘恭顺的子民。自大辽国开创基业，拓土开疆，国力兴盛，是百姓之福，更是托娘娘洪福。草民斗胆上天，是为了我国百姓福祉而来。只因下界兵灾连年，万顷良田化为焦土无法耕种，尝闻‘月魄灵石’有令枯木逢春之功效，为解黎民倒悬之苦，特受国君重托求见娘娘，若肯借宝物一用，万民感激不尽。”

王母不怒反笑了，“好个巧舌如簧的国师，哪国都有哪国的难处，几千年来，都不曾见西域十六国东土十国谁来借宝！你辽国胆子不小，‘月魄灵石’乃月宫至宝，本宫倒要问你，你凭什么敢借呢？凭你刚才那两句诗么？”

迪烈深深地看了一眼上位之人，“娘娘圣明，草民的心思当然瞒不过娘娘。恕小人直言，不知司法天神可做得‘月魄灵石’的借据？”

王母脸色陡然一变，果然没猜错，这事应在杨戬身上，她厉声道：“一派胡言！来人！给本宫将这欺君狂徒驱散魂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众天兵立刻从殿外冲了进来，迪烈做出惊恐不解之状，大呼冤枉，“娘娘饶命，草民绝不敢有半句欺君之词！”

王母这才一挥手复令天兵退下，冷笑道：“司法天神杨戬早在昆仑之战便殁了，你不是欺君又是什么！”

迪烈的眼眸中有金光一闪，他始终极度专注于王母一丝一毫的表情，就在刚刚的一瞬，他意识到自己捕捉到了什么，是的，他修炼多年的萨满读心术让他不会放过对方哪怕一点点稍纵即逝的情绪。

他忽然有了满满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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