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忽然决意要征匈奴?
而且还没经过朝议,或者知会王允、何顒、董承、荀爽这些名士重臣,就这样发文了。
这一举措,直接引起朝野内外一片震荡。
王允、何顒等人的奏本,都被刘协直接驳了回去。
实在无奈,荀爽只能拖着老病残躯,拄着拐杖,在小童的搀扶下,就来刘协寝宫求见。
“老臣素闻,天子需以仁义执政,恩威并施,方能为生民景仰,天下归心……”
“今天子初登大位,虽以一己之力,诛杀董卓等国贼,尽显天威。”
“可两个月以来,穷兵黩武,未施一恩,今又欲征伐已为睦邻之匈奴,恩将仇报!”
“实为不智!臣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荀爽不顾冬季皆雪,地面寒凉,跪伏在寝宫门前。
他是荀彧的族叔,字慈明,是名士辈出的颖川荀氏的领军人物,著有《礼传》、《易传》、《诗传》等,名望之高,被号称为“硕儒”。
更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之美誉,是真正一生忠于大汉的难得肱股之臣。
能让无德之辈自惭形秽,凶狠之人放下杀心,董卓再残暴,也怕荀爽十分。
他没有病死,历史上的董卓不敢言迁都,不敢滥杀洛阳百姓。
这样的人物,就算刘协再决断果敢,追求君命必从,也得谨慎对待。
否则,将要遭到天下百姓的大力抵制,可能还会重现黄巾之乱。
刘协总不能真像大金入关、狗日的侵华,一言不合,杀得天下死绝吧。
而且要整顿吏治,恢复民生,不说妄想,起码要再多用十年。
刘协披着裘袍,步出寝宫,看着瑟瑟发抖,还坚持天子不松口,就长跪不起的荀爽,他也实在感动。
这老人家,应该在家中颐养天年,享受子弟门生的拥戴的,却为了大汉,做到如此!
“唉!”
叹了口气,刘协温言细语的说着话,近身将自己的裘袍披到荀爽身上。
“老台司(汉朝三公的职称,相当于太师)!”
“你我观点不同,谁也改变不了谁。无谓做出这样的牺牲……”
“不如,朕与你来个约定?”
“你且静候几日!他如若真当大汉是睦邻,想友好共处。朕放出这条消息,他必定不会当真,甚至派使者来洛阳解释误会……”
“如若他早有异心,必定借此时机,联合马腾、韩遂夹攻皇甫嵩,甚至劫掠河西之地。”
“老台司意下如何?”
说着,刘协小心搀扶起荀爽,并为其好好系上裘袍带子。
身负天子武学,其实他完全不用披什么裘袍这样麻烦,整个冬季只着一套薄衣,连点火盆都省了。
他之所以披着裘袍出来,只是做做样子,给荀爽一个体恤老臣的形象。
荀爽颤危危站着,老泪纵横,模糊的双眼眨了眨,似乎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悠悠长出一口气:“老臣!老臣但凭陛下做主……”
而与此同时。
边境西凉。
当刘协要打匈奴的消息转到之前,皇甫嵩正与于夫罗相对而座,谈笑颇欢。
“呵呵呵!有右贤王鼎力相助,那马腾、韩遂被压得只能龟缩在边角之地,不敢妄动。实在是可喜可贺!”
皇甫嵩花白胡子沾满酒渍,恭维着于夫罗。
于夫罗大马金刀地坐着,脸上尽是得色:“岂敢岂敢!皇甫将军过奖了。”
突然,于夫罗麾下军师乍余面色惊惶地跑了进来,到得两人身边。
眼珠儿左右转了转,乍余警惕的看向皇甫嵩:“贤王阁下!有军情禀报……”
军情?于夫罗心头一动。是王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附耳说来!”
想到这里,他毫不避忌皇甫嵩在此,朝乍余招了招手。
本来他想要得到的军情,还有洛阳和诸侯的动向,白波军,甚至是黑山军的一举一动。
可藏在洛阳的探子莫名其妙失踪了,白波军处安插的那个,也由于刘协的雷霆手段,被杀而断了联系。
黑山军中更不用说了,完全归顺了新天子刘协,同时内部的隐患一一被拔除。
可以这么说,于夫罗现在在大汉这边,就跟个瞎子聋子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
所以,他认为消息只能是匈奴王廷那边的事。
但当乍余小声在耳边说出了两个‘军情’,于夫罗当场就跳了起来,满脸阴沉,双眼对着皇甫嵩,就要射出狠毒的光芒。
这个新天子刘协,竟敢如此嚣狂?
莫非他已经察觉到我的居心……
不过,他目光瞬间就转变了,只剩下凄然。
我王父!居然被宗室刺杀了……
于夫罗猛然发觉,自己已陷入进退无路的绝地。
在大汉被天子当众挑衅!
匈奴处西归无望!
走投无路怎么办?
弱者只会哀哀怨怨,自杀了事。
强者就会像当年项羽一样,背水一战,败也能享有不世声名。
于夫罗不是弱者,相反他更是一位雄主!
刘协你个九岁娃娃已经亮刀子,那就别我串通马腾、韩遂等部,教教你怎么做人……
心意已定,于夫罗向皇甫嵩告辞:“我族王廷有紧急要事,命我归去。抱歉了!皇甫将军。来日,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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