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将近黎明。
曹操带着两万兵马,已安然渡过了黄河,向西北挺进。
典韦身着软甲,庞大的身躯行在最前方,就如同一架重装战车在前头开路。
天地光景灰蒙蒙的,正是人类视线难以看清,精神最疲惫的时候。
白波谷。
在要道值夜班的几个卒子连连打着呵欠,正准备割些肉食煮了吃吃,好提提精神。
秋冬时节,鸟兽隐没。
周边村落也早被这十万人分批洗劫一空,他们却是哪里来的新鲜肉食割。
当他们转身,却原来是血淋淋,泯灭人性的一幕从火炬中映衬出来。
他们在割取,已经被他们残暴侮辱的年轻女子的血肉。
每一刀子下去,女子便即疼醒,又被强烈的痛楚折磨得昏死过去。
这群黄巾余孽,最初也原是劳苦百姓,在天公将军的号召之下,他们刚开始也是抱着解民倒悬,创造新天下的志向。
可一路征伐,杀官抢粮,双手沾满血腥,戾气染身,他们已经变了,变成一具具残害同胞,凌虐弱小的恶魔。
对于女子的苦难,他们没有丝毫怜悯,反而觉得这是舒缓值夜紧绷着的神经,最美妙最愉悦的插曲。
他们残忍地笑着。
甚至吹起了口哨。
借着雾气遮掩,身为先锋的典韦见到此情此景,只觉胸中一颗心填满怒火,就要炸了。
典韦不忍去看,却又不得不紧盯着,他要乘这群恶魔最松懈的时机,发动猛攻。
女子血肉被寸寸割下来,用签儿串起,放到了火上烤。
这残忍的一幕,典韦不知为何,却是想到了过往的美好。
他想起了自小为邻居的刘氏义兄,想起了嫂嫂,还有他们的儿女。
典韦天生憨傻,父母早亡,多亏义兄义嫂帮扶方才成人。
他不知什么叫好看,县里人也没有一人夸嫂嫂好看,只赞她贤惠,但在典韦心目中,嫂嫂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
因为她对他很好,很温柔。不管表面还是背地里,都从未怨过他傻。
可这样好的嫂嫂,却在出外浣洗衣服时,被县令的独子弄死在小溪边。
当时的嫂嫂,也像眼前这女子这般,不着一物,浑身一块青一块紫。
一块青一块紫的血淤?
血!
嫂嫂的惨状与现在女子的惨状重合。
典韦的心,终于炸了,热泪压抑不住,飙出了眼眶。
“杀!”
典韦纵身跃起,一步落到五丈开外,如狂猛巨兽嘶吼。
嫂嫂,兄长!韦替你们报仇来了……
再一步,又是三丈。
沉浸在禽兽般快意的白波军卒子们才被吓得一愣。
典韦再三跨出一步,紧握一双短戟。
恶魔们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
他双臂张开,扭步转动庞大的身躯,利刃有如旋风肆虐,爆出猎猎嗡鸣。
雾,都被荡开了。
身后三千先锋营将士显现,快步紧跟。
白波军的卒子们方才如梦初醒。
有的要拈弓搭箭,有的下意识提起长矛,有的企图吹响号角。
然则,哪里来得及。
利刃旋风过处。
指断弓折。
长矛连同人被劈为两瓣。
号角和脑袋给拍得粉碎,红白之物四溅。
又轰然一声炸响。
收取了十条生命之后,典韦用双戟与庞大的身躯破开了厚重营门。
木屑纷飞。
架子倒了,火光喷洒。
“杀!”
“杀!”
“杀!!”
三千先锋营将士已随着典韦杀入白波谷营地内。
后方的曹操,拔出青缸剑一指,两万将士随先锋营掩杀上去,如银黑相间的洪流冲垮着每一处。
“敌袭!敌袭!”
二头领杨奉迅速反应过来,组织弓箭手于谷中制高点,向下方一顿乱射。
典韦在阵前,双戟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纷飞。
杨奉属下射出的弓箭也七零八落,莫能伤他分毫。
二万对十万。
这本是一场曹操兵马趋于劣势的战斗。
可是由于典韦突然暴发,不顾生死,白波军被打得措手不及,竟呈现了一面倒的局面。
厮杀了好半天,曹操也是累乏了,双手微微打战。
看着小天罡带领着那支奇兵将制高点的杨奉和弓箭队结果了。
看着典韦仍不懈冲杀,劈砍,最后还夹着一两个白波军的脑袋当棍使。
曹操感慨颇多。
他不知道到底典韦是怪物,不知疲惫;还是有什么支撑着这猛士的意志。
正如他还不知道,典韦在奋起之前,究竟看到了什么,甚至想到了什么。
曹操只清楚一件事。
若没有典韦这等极其抗打的身躯,自己要攻破白波谷营门,必定要拿许多将士的命去填。
而且,很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攻得进来。
“陛下用人之深,操自叹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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