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适之将五位女官安置在了相对安静的后院,瞧着夜深了,便也由着她们服侍,一同褪了衣物,大被同眠。
一夜无话。
翌日天刚放晴,辛苦劳作半宿的沈适之早早地披衣起了身,离开了这春色迤逦的大屋,出了院子,在前厅练了一路拳法,又拿刀挥舞了几式家传刀法,结束了早课,这才回屋梳洗沐浴,穿好衣物,复又回到堂前。
老仆辛伯此时早已去街上买回了豆浆油条、包子糍粑等过早吃食,一一摆放在前厅的条凳上。
沈适之招呼辛伯取了五人份的食物送去后院,便坐在条凳便,以手代箸,大口嚼了起来。
今早的油条炸得有些老了,嚼起来略显费劲。沈适之喂了两口豆浆,勉强将油条咽了下去,忍不住心里骂了黑心店家一回直娘贼。
思量再三,沈适之终是放下了油条,小口吃起了大肉包子。
好在这包子皮薄馅大,上屉的火候也拿捏得刚好,唯美中不足个头太小,以沈适之的嘴,一口吞仨都好不费劲。不一会,沈适之便好似那如猪八戒吃人参果,风卷残云般将包子全都囫囵进了五脏庙。
“这哪门子的大肉包?分明是小笼包。又没曾短了你们款子,怎么总是遇到这样蝇营狗苟之辈?”
发完牢骚,沈适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又抓起了香软的糍粑,蘸了红糖,小口嚼了起来。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的买卖,包子和糍粑除了个头太小,分量太少之外,味道还算凑合……合着那一堆大个的油条便是添头!
沈适之越想越气,忍不住又低声骂了句腌臜泼妇。
正此时,顾胜斋从偏房来到了堂前。
“来得正好,先把早饭吃了。”沈适之脸部红心不跳地指了指油条,“且吃慢些,仔细烫嘴。”
顾省斋一愣,局促地鞠了一躬,“谢恩公。”
这才落了座,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拿油条,却发现只剩下半截突兀的手腕桩子,不禁脸色黯淡。
“程栋虢你知道吧?茶肆里的说书先生最爱讲他。当年他追寻先帝爷打江山,就惯用左手刀。十一路反手刀神出鬼没,天下间多少英雄豪杰做了刀下亡魂。当年若非先帝爷涵梅谷遇十二路贼寇伏杀,程栋虢亲率五百铁卫断后,终是护得先帝爷周全,可惜身中三十余刀,力竭而亡了。否则这凌烟阁上,未必没有他的位置。”
微一停顿,沈适之继续说道,“你今虽是断了一腕,却比程栋虢强了三分:其一,程栋虢成名时已年近三旬,你年龄尚轻;其二,程栋虢起于微末,本是杀猪的营生,你出生洞鹿顾氏,有家传的武学底子,总归是强过杀猪的。”
见顾省斋听得入迷,沈适之便不卖关子,接着说道,“这第三嘛,虽说是机缘巧合,但既然你跟了我沈适之,做了沈府门生……自然是不会埋没了才华,明珠暗投。”
顾省斋用左拭去泪珠,强打精神道,“谢恩公点拨。”
“你且先吃饱饭,养好了伤,有的是机会出人头地。”
顾省斋重重点了点头,用左手抓起根油条便塞进嘴里。只见他三两口便咽了油条,噎得直打嗝。
沈适之端了碗豆浆递过去,“慢些,仔细噎着。”
该说是已经被噎着了才对。
顾省斋将这碗豆浆大口灌了下去,狠狠喘了几口气,这才算是平复了下来。
“都归你了,吃完来书房找我。”沈适之指了指那一大摞油条,道,“左手刀法,我这里倒是还有几册善本,待你吃完便找与你看罢。”
沈适之抄袖,朝着书房走去,不过三百步的距离,被他绕尽远路,权当散步消食。
顾省斋一个人坐在堂前,单手抓着油条,浸在豆浆里,吃得满口香甜。原本油条干涩难嚼,被豆浆一泡之后,反倒软糯了下来。
这顿饭是顾胜斋自出生十七年来,头一遭能记得住的饱餐。本以为是跌落人间地狱的他,鬼使神差竟是时来运转,跟了这样一位大人,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
顾省斋低头悄悄摸了摸身上的粗布衣服,袖口不显小,裤管也不显短,虽说是粗麻编织,却也贴身合适,没有往时衣物惯有的毛刺感。
他抬起头,见一位白发老伯正瞧着他笑。
顾省斋赶忙起身,“老伯,您坐。”
“莫客气莫客气,你坐到嘛。”辛伯摆手,“莫管我,你国人吃,先把肚儿填饱。”
顾省斋冲辛伯点了点头,又大口嚼了起来,吃得满脸汤水。
辛伯坐在一旁,笑盈盈地掏出针线,缝制破衣物。
沈适之在书房找了左手刀的入门心法,又去隔壁的武阁寻了把趁手的兵器,依次排在桌上,等着顾省斋的推门。
没等多久,便听见了脚步声,尔后是略显迟疑的敲门。
“进来吧。”沈适之随意坐在太师椅上,“吃饱了?”
“饱了。”
“好。桌上这些心法刀式,你且看着。”沈适之抽出一把短刃,递给顾省斋,“此乃古物,有些年岁了,是以刀柄略有破损,我用鲛丝重新捆扎后,倒也牢固,用着很是顺手,以后便归你用了。”
说罢,沈适之便把这柄短刀放到了顾省斋手里。
“此刀名曰‘怀刃’,若是随便寻个打铁铺子卖了,倒也能换三五吊大钱。”
竟是柄有名字的古刀?顾省斋知道,但凡是有名字的刀,都大有来头。果不其然,顾省斋只看一眼,便明白了这刀的不凡之处:刀身整体呈深墨色,细微处有铁青色的鳞片。刀背反侧泛着锯齿状的一线月白,刀长不足三尺,宽不足一指,却极为坚仞,大力挥动亦破空无声,最难得之处在于不透光折光,是以此刀最是便于潜伏暗杀。
顾省斋如新得了玩具的小孩般爱不释手,他不由地赞了声古代匠人的心血,竟能在这顽铁之上凝聚如斯的美感与杀意。
“定不辜负恩公期望。”顾省斋重重点了点头。
“好。你且练着,今日我便要出一趟远门,若有不懂,可以请辛伯指点。”
说罢,沈适之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这里的书尽可取用。是去是留,就看你自己的抉择了。”
顾省斋重重一点头,“在下明白。”
沈适之微微颔首,便出了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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