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当归吟 第十二回 死者复死

崔荣七的生机彻底断绝，原本健康红润的身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干瘪了下去。

沈适之手腕翻转，从衣兜里掏了些长条粗布，仔细将长刀裹了起来。每裹一圈，那月白的光泽便退去一分，待到光泽完全内敛之时，铁锈又遍布了刀身各处。

罗大聪搀着崔朝辉，心说宣抚大人这口刀可真玄妙得紧呐！

沈适之走到崔朝辉面前，“有无大碍？”

崔朝辉一声苦笑，“磕着脑袋了，现在还嗡嗡响。像是钻了几十只苍蝇，扰人得很。”

沈适之大致检查了下崔朝辉的伤势。

“没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算你命大。”

“得亏我老崔皮糙肉厚，要是搁别人，这墙可够他们喝一壶的。”

沈适之扭头对罗大聪说道，“你去请监丞周庭过来一趟。仔细别闹出大动静来。”

罗大聪点头应喏，翻身出了门。

沈、崔二人沉默了好久，等到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崔朝辉才是在憋不住了，悄声问了句。

“将军，那厮满口妖言……”

沈适之摇头，打断了崔朝辉的话头。

“崔将军，你今辛苦了，等医效包扎好便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说完沈适之便背着手，如同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到监丞、医效一干人吵吵嚷嚷地到达，沈适之早已没了踪影。

监丞周庭看到崔朝辉这满身鲜血的惨状，吓得肉脸煞白，冷汗如雨。

“小监玩忽职守，至将军于万凶之境，小监万死不得其恕！”

“行了行了，别打官腔。你别这么大声嚷嚷，震得我脑仁疼。快请医效为我包扎吧，都是皮外伤，没甚关碍。”

周庭一愣，这……这位军爷似乎和铁卫那些人不太一样啊。等他回过神来，白胡子的医效已经打开了医箱，正在给这位百户大人敷药包扎了。

“监丞大人。”

“下官在。”

“大人麾下，可曾有位唤名崔荣七的军户？”

周庭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医效倒是抢先开口了，“摸约五日前，崔荣七因痨病不治，去了。就葬在附近的屯军陵园里。”

崔朝辉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残骸，“有劳各位，辨认一下那具尸体……可能不大容易辨认了。”

监丞搀着医效，两人并肩走了过去。

“这……崔荣七？！”监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死了么？”

“还真是他！”医效指着崔荣七的胸膛，颤声道，“崔荣七心口处有一枚黑痣，这……果然分好无差。”

崔朝辉点点头，拽下罗大聪的钱袋子，抓了一把塞到监丞手里，“既是认出了苦主，便拿些银子施舍家属吧。也怨我倒了血霉，竟遇上了尸变。这些残骸，堆一起烧了吧，免得再生事端。”

监丞悄悄看了眼一脸黑线的罗大聪，手里这坨银子拿也不是，退也不是，竟像是块烫手山芋了。

似是看出了监丞的囧态，崔朝辉一巴掌盖在了罗大聪头顶，“你瞪着一对铜铃干嘛？要吃人啊？还不快搀老子回房休息？”

罗大聪身子一缩，赶紧弯腰搀起崔朝辉，一瘸一拐走回营房。

“监丞大人，你看……”

医效一脸苦笑地指了指地上那堆尸骸。

“唉，你们两，再找点人拿些干柴过来，把崔老七架一堆，好好儿烧了。”

监丞转身，随手指派了两个力士，便和医效一起，带了两个亲兵离开了。

“咱们驿站今年怎么这么多邪门事？”

“拟个时间，咱们去庙里拜拜佛、消消业吧。”

“行。哎哟……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再折腾啦。”

“谁说不呢。”

……

两人走远，声音越发小了。

留下负责打扫善后的两个力士，怔怔望着监丞消失的方向，眼中各自闪过一丝红芒，默契地对视一眼，邪魅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