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当归吟 第十回 暗生变故！

第2章

崔朝辉抱着食盘咚咚咚下了楼，便看到两个士卒靠在走廊上吹牛。

崔朝辉随手抓了个卒子，“这餐盘你替我放回厨房去。”

眼看同僚落难，那无事的士卒眼里的笑容堆积，迅速压弯了他的嘴，最终以裂嘴嘿嘿笑出来作为结束。

“你笑个锤子啊，笑？来来来，这么喜欢笑是吧？走，跟老子巡营去！”

崔朝辉一把揽住偷笑的这个士卒，将手上的油腻尽数揩在了他簇新的绸面布衣上。

“祖宗诶！”那士卒急得满脸通红，“这可是小人新领的衣服呐，都还是头一遭穿呢！大人你……你怎么就不能揩他身上？孙吉武他那身衣服是旧的，可不怕脏！”

唤名孙吉武的士卒瞪眼，“你这驴日的罗大聪！说的还是人话吗？啥叫新的揩不得，旧的就没事儿了？这瘪犊子玩意儿，你等着，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事儿了。”

崔朝辉蒲扇大的手掌凌空盖下，狠狠拍在了孙吉武头顶，也不厚此薄彼，对着罗大聪也来了一巴掌，可怜这两名营里排得上号的悍卒，竟被盖得缩了脖子咧了嘴，眼前那叫一个金星乱窜。

“给脸了是吧？当着我面儿还敢叫唤？都给老子住嘴！孙吉武你去放盘子，罗大聪你跟我去巡营，谁敢再叨叨半句，看老子踹不踹烂他屁墩子就完事儿了！”

孙吉武和罗大聪闻言，当即噤了声，安静得像是从来不会说话似的。

崔朝辉满意地点了点头，“喔~对啰！这还差不多嘛！”

罗大聪苦着一张脸跟在崔朝辉身后，原本吃完了饭食，他与孙吉武今夜没有排班，本想着吹两句牛消完食就去睡觉的，结果这下好了，跟着崔朝辉身后，巡完了士兵，又去巡马。

看着崔朝辉一脸的兴致勃勃，罗大聪只好暗自叹气，自认倒霉了，两腿传来轻微的肿痛感，罗大聪肚子里的火气终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地撒到了驿站上。罗大聪啐了口浓痰在地面上，心里暗骂了起来：这劳什子的驿站，他娘的也建得忒大了些吧？

向阳驿作为盛京附近最大的驿站，厅、房、库、廊一应俱全。就算是马房，都修得宽大坚固。其中又有鼓楼三间、照壁楼一间、驿丞府一所，其中马夫、力士不下百人，最多可容纳人四百，马六百，存储粮草七百担。

崔朝辉此时，便来到了向阳驿最为核心的马房。

门口守着两个前驿后勇的卒子，各自提着底端包有扁铁的水火棍，靠在火堆附近。

两人看似懒散，实则十分机警。崔朝辉还未走近，两人便抓紧了水火棍，其中个头稍高的低声喝道，“何人！”

崔朝辉从身上摸出一块澄黄色的虎头令牌，“三大营下辖五军营右哨军百户崔朝辉。有令牌为证，请二位验看。”

那高个子的卒子上前接下令牌，就着火光仔细辨认了一番，便立即交还给了崔朝辉。

“参见百户大人。”两守门卒子微微拱手，“方才多有得罪冒犯，还请百户大人包涵。”

“不妨事，我是例行公事，顺道过来查看一下马匹状况。”

“大人放心，每晚都有专职马倌们轮流值夜加草料的，怠慢不得。”守门卒子一边说着，打开了马房的大门。

门内空间极大，左右两边按一马一房修筑了老长一溜。纵使是崔朝辉这种五军营出身的老行伍，看到这种场景也忍不住咋舌。

“看这架势，怎么说也应该能装四五百匹马吧？”

“大人说笑了，我们向阳驿虽小，但只是四五百匹马的话，却还是能够办到。”

高个儿的士卒单手抓着水火棍，眼里满是骄傲地陪在崔朝辉身后朝着里面走着，一边笑道，“当年祖皇帝御驾亲征，我们这儿最多容纳过两千匹战马。”

崔朝辉脚步不停，点点头，指着马槽里的草料说道，“那每日里消耗的燕麦、青麸、黑豆，应该是数不清吧？”

“不是小人托大，当年那可是跟开了个流水席似的，每天里都是数不清的大车装满了了草料，四五百个力士不分昼夜地忙活。”

崔朝辉嘿然大笑，“瞧你小小年纪，祖皇帝当年的事儿，你怎么跟亲历过似的，说得这般有鼻子有眼儿的。”

高个儿士卒倏然一滞，讪笑道，“这都小人我祖爷爷传下来的话，从小听着他老人家边吃酒边闲话长大的，一时不妨说顺溜了。”

崔朝辉拍了拍士卒的肩膀，“看来你也是老军户啊，祖上是屯军还是运兵？”

“屯兵，自打这向阳驿这驿馆修拢，我们家就屯这儿了。世世代代守着这门户，算我头上这都第四代了。”

崔朝辉不由高看了这卒子一等，拱手道，“还未请教，阁下怎么称呼？”

“可当不起阁下二字。小人姓催，家里排行老七，大人唤我崔荣七就好，若是记不住，叫我崔老七也行。”

崔朝辉笑道，“原来是家门啊，却不知你是哪支派系的传人呢？”

听闻崔朝辉的话，崔荣七惊了一声“呀”，赶忙拱手，“回大人的话，小人祖籍山东沂水，永乐十一年家祖举家迁至此地。族谱有诗曰‘吉照荣维久，恩延世克昌’，小人正是荣字派。”

崔朝辉点了点头，“与我倒是不远，我本是肥城人士，今年轮班驻防，正巧被我抽中了盛京的签。”

“大人此行可是公干？”崔荣七手里抓着水火棍，忙着将地上漫出的草料拨到马槽中去，漫不经心地问道。

崔朝辉听了这话浑身一僵，肌肉猛然收缩，差一点就要拔刀砍人了。但很快他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脸上复又挤出了几分笑意。

“不过是些许的小小公务罢了，走上个三天两天的，也就到啦。”

“大人这是在诓我不懂事了。三百条精壮汉子，六百匹上等好马，外行人都看得出大人你是预备着急行军，要轮换骑行的。大人此行……莫不是要去镇北吧？”

崔朝辉灵蛇一般弹了出去，半空中拔出腰刀，待着地时已将刀鞘朝着崔荣七直直扔了过去。

跟在崔朝辉身后的罗大聪见势不对，早就暗中解下了腰间的弯刀，一直用衣服下摆盖着，看到崔朝辉暴起，便滚身朝前，在崔朝辉掷出刀鞘的同时，挥刀朝着崔荣七的小腿肚横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