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沙为界 第一章 无生

“曾经在我面前的大地上，是一片湖泊，比金子还珍贵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们在这里洗衣，戏水”苍老的声音带着干哑，穿着各种烂衣服勉强拼凑的一件衣服，他的脸色几乎难以辨认，因为太脏了，污垢堆了一层又一层。

面前的一堆小孩子虽然也是脏兮兮的，但是特有的生命活力如同燎原之火，点燃着行将就木的人的灵魂。

他的眼神浑浊，但是声音还是很坚定，像是为即将长眠的自己编制一个美梦。

集市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贫穷痛苦收走了很多人的善良，人们漠视死亡，麻木而沉默，来去匆匆。

老人感觉到自身生命力一点点消失，他的声音也高昂起来“水里是肥美的鱼，湖边是青湛的草地，牛羊安静的吃草，人们只要勤奋的耕种，打猎就不会挨饿”。

周围的小孩还在全神贯注地听着“真的吗？我还没见过成片的草地呢”“我也没见过”“听说草地上会有花生长，好想看”一个小丫头咬着手，懵懂地睁大眼睛。

“会有那么一天的”老人笑了笑“总会有的”。说完就不再说了，仿佛刚刚的几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的力气。他缓缓躺在墙角，他太累了，太渴了，生命也是时候终结了，他能感觉到嘴唇干裂开，却流不出一滴血。嗓子火辣辣地疼，疼的连让人想要晕过去都不能。

他恍惚有种错觉，自己身体里不是血肉，而是沉甸甸的黄沙。

他觉得自己真的几乎出现幻觉了，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粗制滥造的陶瓷罐子，里面盛了小半罐的苍果汁，最便宜低廉的水，此刻却如同琼汁玉液。

叶尘能感觉到，街头的疯子快要死了，他已经躺在那三四天了。在这个沙城，即使像他这样年青力壮的也只能勉强让自己活着而已，吃最廉价的饼，和最便宜的苦苍汁。

他听见疯子又在说胡话，成片的湖泊，牛羊遍地，怎么可能。这世界自从他睁眼的那一刻就是遍地黄沙。他的父亲，他的父亲的父亲，都是在这遍地黄沙中艰难生活。

他握紧了手中的陶瓷罐子，沙暴东移，交易的商人走了很多。他拼死干了一天活，也就得到这半罐的苦苍果汁。

他咬咬牙，还是走了过去，递出了罐子。

苍果汁很苦，却是救命的水。老人看了一眼身前的青年。猛然感觉一阵酸涩，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他这一生，这一生跌宕起伏，最后竟然是一个陌生人来为他送终。

青年的衣服很破烂，虽然看上去强健但是一看就是不会操纵灵力地普通人。“我只有这些了，喝完了，好上路”。叶尘开口，在他的家乡，有一个习俗是一定要让即将老死的人吃一口东西再去的，免得死后还忍饥挨饿。

疯子总让他想起来家乡那些不知音信的老人，或许是死了，也许还是在挣扎着生活。然后随意的一个天气，短暂的死亡来临，带走一个饱经沧桑的灵魂。

老人笑了笑，他艰难的从衣服里拿出一块石头，石头是少见的月白色。半透明的月亮形状。

“谢礼”。说完，端过罐子，一饮而尽。略带满足的笑意，合上双眼，长辞于世。

没有人在意，在这荒芜之地，生命就是如此脆弱。远方呼啸的沙暴，仿佛无数灵魂的呐喊，是痛苦铸成的一道篱藩。

不远处传来乞客恍惚的歌声，无上荣光的水神啊，何以离弃我们，光明也不在，欢乐也不在……

叶尘抬头，走向远方，他总是在流浪。他这样的没有任何灵力的人，注定是最底层的弱者，流浪就是他全部的生活。他没发现的是，衣服里月白色的石头，散发着微弱的光，皎洁的，如同最美丽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