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出一片天 第八十九章 绝境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即便竭尽全力去理解了，但当事人的心情依旧难以被其他人体会到，正如同文华帝国的平民们正躲在家中，一边裹紧了棉衣一边在担忧北方战事的时候，真正的战场上，却已然是冰雪地狱一般的景象。

在北境，飘飘荡荡的大雪一旦开始落下，往往就没个完，即便是当地经验最丰富的老农也无法判断何时会转晴，偶然在风雪中窥见一丝阳光，转眼可能就会有拳头大的冰雹落在头上，这种恶劣的寒冬，无论对于文华帝国的士兵还是北方的蛮族都是一个考验。

但区别在于，北蛮的准备要比文华帝国充分多了。

围困金岩堡的蛮族军队看似散漫，厚实的牛皮大帐里总是传来欢笑声，可不管北伐军是小股渗透，还是集中力量突围，那些穿着厚实毛皮的哨兵总是能用鹰一般的眼睛发现猎物的异动，然后召集部队将北伐军的希望彻底浇灭。

规模大大小小地尝试了十余次之后，文华北伐军那边似乎彻底放弃了，改为收缩防御等待援军，北蛮方面却开始了接连不断的骚扰夜袭，让被围困在那座小小土堡里的守军感觉到筋疲力竭。

再消耗一些猎物的力气，就可以直接扑杀了。

站在高高的木塔上的蛮族哨兵拿起烧酒，喝了一口，甚至觉得有些燥热，这种来自南方的粮食酒原本是属于文华北伐军的辎重，现在却全都便宜了他们。

哨兵的口中喷出长长的一道白色蒸汽，狰狞如恶龙，然后很快就被夹杂着雪片的凛冽寒风吹散，铅色的云层封死了天空，看样子这场雪还会持续下去，而在远处，几名蛮族骑兵呼喝着奔驰回营，他们的马后拖着几个快要冻僵了的文华士兵，这些天总是会有些想要偷偷溜走的家伙，然而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让这些冻傻了的南方人俱是有去无回，现在或许他们还在呼吸，但是很快他们就会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有意识了。

锋利透骨的烈风呼啸着吹袭大地，搅动着雪片往金岩堡的方向刮去，不过对于文华北伐军来说，他们还有更多需要担心的事情。

“大人，即便再节省些，粮草也就还够二十日支用了...”

这些日子军需官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主将林远威的霉头，然而即便他的声音再如何温柔动听，也解不开林远威紧锁的愁眉，看到林远威的眼皮动了动，他当即拱手退下。

军需官刚退下，医官又上前：

“大人，我军目前缺少草药还在其次，关键是冻伤者数目甚众...”

“不是已经安排轮流进堡御寒了么？”

林远威的声音有些发闷，即便是他的房间里，炉火也烧得不是很旺，整个房间显得有些阴森。

“此堡甚小，实在是容纳不下啊”

医官的话，让林远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又何尝不知？

若是在南方，按照正常的守备力量，这种小土堡，顶多驻扎个千余军士，现如今虽说是残军，也有四万余人，如何能容纳得了。

“多去城外砍些薪柴...”

林远威说到一半自己就止住了，大军被困多日，周围的树早就砍光了，现在想砍树，那就是在用人命去换！

每日抽生死签去砍柴，都要折损掉上百人。

这鬼地方，根本就是死地。

可要说突围，现在也已经做不到了。

当初溃败收拢步卒时，军心浮动，只好依堡而守，整顿军心，结果没过几日便突降大雪，风雪中又是接连小败，虽说人还在，但是没了吃食，没了御寒的衣物，现如今还有多少战兵，连他心里也没底。

“依我看还是固守待援，陛下会派兵来救我们的...”

“闭嘴！”

暴怒的林远威像是头昂然起身的狮子，吓得督军赵喆又缩回了自己堆满毛皮的椅子里，不敢再出声，只是偷偷用怨毒的眼光看着他。

即便是援军前来，回归帝都，他们二人也讨不了好，葬送帝国大军，真以为郑承嗣会既往不咎。

和赵喆拴在一根绳子上的林远威，已经不想再和这个愚蠢的宦官多说了，吩咐手下将赵喆椅子上的毛皮分发给重伤患，并且让将官们挤一挤，腾出更多的房间，如今这局势，能多庇护一些士兵，就多庇护一些吧。

这等举措，聊胜于无，却也是他现在为数不多能做的事情了。

想了想，林远威又唤人去清点统计尚有战力的数量，即便援军前来解围，自己这边，也得做出点动作来呼应才行。

绝境中的人，总是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哪怕是徒劳的举措。

苍茫的大地上，带领着十万援军的太子郑克伯，却是已经遭遇了北蛮的先头部队，双方稍作休息之后，便像是两头发疯的公牛一样撞在了一起，滚烫的鲜血泼洒落地，然后迅速冻结，有精锐禁卫做箭头的郑克伯打穿了北蛮的阵线，却也伤筋动骨，取得一场胜利的郑克伯不顾众副将劝阻，坚定地朝着金岩堡的方向撞了过去。